第2章 冰层下的暗流
张小军身体微微一僵。
“但是，”洛霜儿立刻补充，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谢谢你保护了我们。”
保护？
张小军心里苦笑。
那更像是一种失控的、源自未知的爆发。
他并不确定，下一次危机来临，他是否还能“保护”他们。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变得格外难熬。
配给时，他们周围会自动空出一圈，没人敢靠近，也没人愿意与他们交换眼神。
以往偶尔会和他们说几句话的孩子，现在也避之不及。
工作人员看他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和忌惮，发放营养膏时，动作都快了几分，仿佛怕沾染上什么。
铁拳没有再出现，据说被送去了医疗室，但他的阴影无处不在。
他的那些“朋友”开始在远处用阴冷的目光盯着他们，像等待时机的鬣狗。
压力像不断增厚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张小军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弦越绷越紧，睡眠变得极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然后便是长时间的失眠，听着外面通道里隐约的脚步声和远处荒野传来的、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兽吼的呜咽。
这天夜里，一场罕见的、带着微弱辐射尘的酸雨敲打着福利院高处的观察窗，发出细密而令人烦躁的声响。
张小军蜷在薄薄的毯子里，毫无睡意。
陈野在对面角落发出不安的翻身声，洛霜儿则紧紧挨着他，呼吸轻浅，但张小军知道她也没睡着。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但绝非风雨声的刮擦声，从杂物间那扇不算牢固的门外传来。
张小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刮擦声停了。
几秒死寂后，变成了极轻微的、金属门闩被拨动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
不是路过，是冲着他们来的！
黑暗中，张小军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在他坐起的同时，那种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击了他的大脑！
“呃！”
他闷哼一声，捂住额头，眼前金星乱冒。
“小军？”
洛霜儿惊惶的低呼响起。
陈野也瞬间惊醒，黑影里传来他摸索的声音，似乎在找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再次被那种冰冷的清明取代。
外面的声音在他耳中被无限放大、解析。
门闩被某种薄而坚硬的东西（是磨薄的金属片？
）插入，正在小心翼翼地横向移动。
门外有两个呼吸声，一个粗重些，带着紧张的喘息；另一个更轻微，但频率很快，透着不耐烦。
他们的脚步分布，重心移动……数据流再次无声涌动。
目标一：靠近门轴侧，身高约165cm，体重约60kg，手持金属片，注意力高度集中于门闩。
目标二：远离门轴侧，身高约178cm，体重约80kg以上（肌肉密度高于平均值，疑似接受过强化），右臂自然下垂，左手虚握（可能持有短棍或类似钝器），处于警戒姿态。
威胁评估：目标二为主要物理威胁。
门闩结构老旧，金属疲劳度37%，预计在目标一的操作下，17秒内会被成功拨开。
· 最优应对：利用对方开门瞬间的注意力空隙，优先制服目标二。
可利用门板作为初始掩护和撞击武器……“他们来了。”
张小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与他狂跳的心脏形成鲜明对比，“两个。
一个在弄门，一个在旁边等着，块头很大。”
陈野和洛霜儿都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办？”
陈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颤抖。
张小军没有回答，他己经无声地移动到门后一侧，身体微微低伏，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捕食者。
他指了指门轴另一侧一个堆着少许杂物的角落，对洛霜儿打了个手势。
洛霜儿会意，立刻悄无声息地挪了过去，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陈野则摸到了半截锈蚀的金属水管，紧紧攥在手里，守在张小军斜后方，呼吸粗重。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门闩被拨动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终于，“咔”一声轻响，门闩被完全拨开！
门外似乎停顿了一瞬，似乎在确认里面的动静。
然后，门被猛地向外拉开一条缝隙！
就在门缝出现的刹那，没等外面的人看清或闯入，张小军动了！
他不是向后躲闪，而是用肩膀对着刚刚打开的门板狠狠一撞！
“砰！”
木制的门板带着巨大的力道，结结实实地拍在正准备探头进来的那个高大黑影的脸上！
“啊！”
一声痛呼，带着鼻骨可能碎裂的闷响。
张小军撞开门的同时，身体如同游鱼般从门后闪出，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被门拍得晕头转向、踉跄后退的高大身影——正是铁拳那个最壮实的跟班之一！
计算数据在脑中同步更新：目标失衡，重心后仰，门户大开。
右肋下侧，肝脏位置，无防护……张小军没有丝毫犹豫，合身扑上，右手并指如刀，将全身冲力凝聚于指尖，精准无比地戳向那个计算出的弱点！
“噗！”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壮硕跟班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哀嚎，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捂着右肋瘫软下去，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另一个负责撬门的瘦小跟班还愣在门口，手里捏着那片磨薄的金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张小军解决掉主要威胁，冰冷的目光瞬间转向他。
那瘦小跟班对上那双毫无人类感情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扔掉金属片，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连同伴都顾不上了。
杂物间门口，只剩下瘫倒在地痛苦***的壮硕跟班，以及扶着门框微微喘息的张小军。
陈野和洛霜儿从里面冲出来，看着地上的身影，又看看张小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后怕。
张小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冰冷的计算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看着地上蜷缩的人，又看了看通道两端被惊动、隐隐有灯光和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沉声道：“把他拖进去，快！”
陈野反应过来，和张小军一起，费力地将那个失去抵抗能力的跟班拖进了杂物间，重新关上门，用身体顶住。
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和询问声渐渐逼近。
张小军靠在门上，能感觉到门板传来的震动和外面的人声。
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湿了他的后背。
第二次了……这种不受控制的力量，这种仿佛被另一个意识主导的状态……他抬起手，看着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击中肉体时的触感。
这一次，不再是意外。
某种沉睡在他身体里的东西，真的苏醒了。
而在福利院这堵高墙之外，那个充斥着辐射、变异兽、丧尸和未知邪教的广阔而危险的世界，似乎也因为这微小的涟漪，而投来了若有若无的一瞥。
酸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观察窗上蜿蜒浑浊的水痕，像无数道凝固的泪。
福利院通道里的嘈杂声并未持续太久，几声厉声的呵斥和拖拽重物的摩擦声后，一切又重归死寂，仿佛那场深夜的袭击从未发生。
但杂物间内凝重的空气，和地上残留的一小滩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暗色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那个被张小军一击放倒的壮硕跟班，在被外面的人拖走前，曾短暂地恢复了一点意识，他看向张小军的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轻蔑或凶狠，而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恐惧，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来自废墟深处的怪物。
门被重新从外面闩上——这次是从外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隔离意味。
脚步声远去，留下三人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陈野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截锈蚀水管，指节发白。
他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劫后余生的肾上腺素在急速消退，带来一阵阵虚脱般的颤抖。
他看了一眼被拖走的跟班留下的那滩污迹，又猛地转开视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干呕声。
洛霜儿脸色苍白，但她强忍着不适，走到张小军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小军哥，你……你没事吧？”
张小军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旧靠在门上，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疲惫和某种……亢奋的空虚感。
指尖击穿肌肉、触碰骨骼的触感，对方瞬间失去抵抗时那痛苦的蜷缩，还有脑海中精准运行的、如同机械般的数据流……这一切都清晰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