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尘,是这世上唯一知道那个秘密的人。传说中百年前就已陨落的天衍宗大师姐凌照,
当世第一剑修,她没死。她就住在我眼前这座小院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最大的烦恼是今天的鱼烤得有点焦。她那把曾一剑斩断万丈魔渊的“霜天”,
现在正串着一条肥美的青鱼,在火堆上滋滋冒油。我守着她,守着这份安宁,
以为能到天荒地老。直到一群蠢货找上门来,他们口口声声为了苍生,满嘴仁义道德。
他们想逼她拔剑。我试图阻拦,不是为了保护她,是为了保护他们。可他们不懂。
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人,不见到神明亲自掀翻牌桌,是不会明白什么叫敬畏的。
一、咸鱼和看门的狗我叫许尘。我在给凌照师叔祖守门。对,
就是那个传说百年前为了镇压魔渊,把自己一起祭了的凌照师叔祖。她没死。
现在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翻着一条刚烤好的鱼。那把用来当烤鱼叉子的,
就是传说中的上古仙剑,“霜天”。剑身上还沾着一点金黄的油脂,往下滴。“许尘。
”她喊我,声音懒洋洋的,像没睡醒的猫。我赶紧跑过去,“师叔祖,什么事?
”“火有点小了。”“好嘞。”我熟练地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苗“呼”地一下窜起来,
舔着那条肥美的青鱼。香味更浓了。这就是我的日常。找遍九州八荒,花了九十年,
我才找到这里。找到我的神。然后,我就成了一条看门狗。心甘情愿。百年前,
我还是个刚入门的小杂役,被同门欺负,差点打死。是她路过,随手丢过来一瓶丹药,
又随口指点了我一句剑诀。她说,“天衍宗的弟子,剑可以不利,但骨头不能软。
”就这么一句话,我记了一辈子。后来,噩耗传来,说她为了天下苍生,身陨魔渊。我不信。
我觉得,像她那样的人,不会死。就算死,也该是她斩了这天,而不是这天埋了她。
于是我开始找。找到之后,我发现她真的只是……想躺着。她说打打杀杀太累了,不如烤鱼。
她说大道三千,睡觉最香。她说天下苍生关她屁事,她只想自己的院子四季常青。我信了。
我觉得这样的师叔祖,比那个传说里的救世主,更真实。我愿意为她守着这份真实,
直到我变成一堆枯骨。今天天气很好,没有一丝云。师叔祖吃完了鱼,
把“霜天”剑往地上一插,打了个哈欠。“许尘,下午要是有不长眼的闯进来,直接打断腿,
丢出去。”“好嘞。”我点头。“要是打不过呢?”她闭着眼问。“那就喊您。”“嗯,
”她满意地哼了一声,“喊大声点,我可能睡得比较死。”我笑了。打不过?这世上,
能让我许尘打不过的人,不多了。而能让师叔祖亲自出手……我不敢想。
我怕那些人死得太难看。二、第一只苍蝇下午的时候,苍蝇真的来了。不是一只,是一群。
为首的那个,穿着云华宗的袍子,一脸傲气,鼻孔快翘到天上去了。他叫姚劲。我知道他,
云华宗这几年风头最盛的新秀,据说是得了某个上古传承,修为一日千里。人一飘,
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们停在谷口,被我的阵法拦住了。姚劲看着我,皱着眉头。
“你是何人?此地乃无主仙谷,我等为追查魔踪而来,速速让开!”他说话的口气,
像是在命令。我站在阵法里,抱着剑,没说话。师叔祖的规矩,不问缘由,先打。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姚劲旁边的一个跟班叫嚣起来。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那跟班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脸涨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姚劲的脸色变了变。他总算看出我不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夫。“阁下是哪位前辈?
在下云华宗姚劲,我等并无恶意。”他的口气客气了点,但那股子傲慢还在骨子里。
我还是没说话。师叔祖在睡觉,天塌下来都不能吵到她。姚劲的耐心好像用完了。“阁下!
我再说一遍,我们是为追查危害苍生的魔头而来,你若阻拦,就是与天下正道为敌!
”一顶好大的帽子扣下来。我有点想笑。天下正道?百年前魔渊暴动,天下正道在哪儿?
还不是师叔祖一人一剑,杀了个七进七出。现在她想清静了,这帮人倒代表起天下正道来了。
“滚。”我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姚劲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当面骂过。“好!好一个狂徒!”他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
你有什么本事,敢如此嚣张!”他身后的剑“噌”地一声出鞘。剑气凌厉,
带着一股燥热的气息,看来他的传承跟火有关。有点东西,但不多。我把自己的剑,
往地上一插。一道无形的屏障,以我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姚劲的剑气撞在屏障上,
像是泥牛入海,连个响声都没有。他愣住了。他身后的那群人也愣住了。“现在,滚。
”我看着他们,声音没什么起伏。姚劲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死死盯着我,
像是在判断我的实力。最后,他咬了咬牙,收回了剑。“我们走!”他带着人,
狼狈地退走了。我知道,这事没完。像姚劲这种人,最是睚眦必报。我叹了口气,
回头看了眼院子。还好,躺椅上的人还在安稳地睡着,似乎完全没被这边的动静打扰。
只要她睡得好,比什么都重要。三、道德这把刀姚劲第二次来,比我想象的要快。这次,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站着个老头,仙风道骨,是云华宗的执法长老,姓冯。
据说脾气又臭又硬,最喜欢讲规矩,讲大义。除了云华宗,他还带来了好几个其他宗门的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堵在谷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开宗门大会的。冯长老往前站了一步,
声音洪亮。“谷内是哪位道友?老夫云华宗冯绍元,有要事相商。”这架势,
比姚劲那个蠢货强多了。先礼后兵。我还是站在阵法里,没吭声。师叔祖昨天被吵醒了一瞬,
抱怨说梦里的烤鸡飞了。今天,谁来都没用。冯长老见我没反应,也不生气,
继续说:“道友,想必你已知晓,近日‘血影魔君’重现于世,此魔头凶残成性,
已连屠三城,若不尽快将其诛杀,恐九州将生灵涂炭。”他说得义正辞严,
好像自己是救世主。我心里冷笑。血影魔君?百年前被师叔祖一剑削掉半个脑袋,
夹着尾巴逃进魔渊深处的那个废物?他居然还有胆子出来。
“老夫知晓谷内隐居着一位绝世高人,”冯长老的声音更大了,“我等此来,
正是恳请这位前辈出山,为天下苍生除此大害!此乃功德无量之举,还望道友与那位前辈,
莫要因一己之私,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话说到这份上,就有点诛心了。这是道德绑架。
用天下苍生做刀,逼人就范。可惜,他们找错人了。师叔祖最烦的就是这套。
当年她去镇压魔渊,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她只是因为那帮魔崽子打架动静太大,
吵到她练剑了。我还是没说话。我的任务,就是一堵墙。见我油盐不进,姚劲忍不住了。
“前辈!冯长老好言相劝,你为何如此不识抬举!莫非你们与那魔君有勾结不成?!
”这顶帽子,比上次那顶还大。我终于抬眼看了他。“上次让你滚,看来你没听懂。
”我的声音不大,但谷口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冯长老的脸色沉了下来。“阁下,
老夫敬你是前辈,但你如此包庇,休怪我等无礼了!”他一挥手。
身后十几个人同时祭出法宝。一时间,宝光冲天,灵气激荡。这是要来硬的了。我叹了气。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蠢货,喜欢在老虎头上拔毛呢?我握住了插在地上的剑柄。看来,
今天必须得打断几条腿了。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我身后的小院里飘了出来。
“许尘。”是师叔祖。她醒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帮人的腿,可能保不住了。
四、她就是规矩我赶紧转身,躬身行礼。“师叔祖。”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凌照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布衣,头发松松地用一根木簪挽着,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
慢慢走了出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没睡醒,眼神还有点迷离。她一出来,
谷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惊艳,疑惑,还有轻视。
大概是没人能把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点懒散的女人,
和他们想象中的“绝世高人”联系起来。姚劲的眼神尤其放肆,上下打量着凌照。
冯长老倒是还算持重,他拱了拱手。“这位想必就是谷主了?
在下冯绍元……”“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凌照开口了,声音很轻,直接打断了他。
她走到我身边,看了看谷口那群人,然后皱了皱眉,像是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
“谁让你们在我家门口吵的?”她的问题很直接,也很不客气。冯长老的脸色一僵。
姚劲跳了出来,指着凌照。“你就是那个所谓的高人?我看也不过如此!
我们为天下苍生而来,你竟是这个态度!”凌照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就那么平平淡淡的一眼。“许尘,他好吵。”“是。”我点头。“掌嘴。”“是。
”我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姚劲面前。姚劲甚至没反应过来。“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姚劲整个人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半边脸瞬间肿得像猪头,
牙齿混着血沫吐了一地。所有人都惊呆了。冯长老反应最快,他怒喝一声:“放肆!
”一股强大的威压朝我压过来。我没动。因为另一股更恐怖的气息,从我身边升腾而起。
不是威压,不是杀气。就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感。好像这片天地,这方山谷,所有的规矩,
都因为她的不高兴,而改变了。冯长老的威压,在这股气息面前,就像一阵微风,
吹不起半点涟漪。凌照看着冯长老,歪了歪头。“你也想挨打?”冯长老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踢到了一块什么样的铁板。不,这不是铁板。这是一座太古神山。
“前……前辈……”他的声音有点发抖,“我等绝无冒犯之意,
只是那血影魔君……”“血影?”凌照想了想,好像在回忆一个很久远的名字,“哦,
那个脑袋不太结实的小虫子啊。”小……小虫子?谷口的所有人,包括冯长老,
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那可是血影魔君!能让整个九州正道都头疼的存在!“他还没死?
”凌照看起来有点惊讶,随即又露出了然的神情,“也对,我当年那一剑,好像没用什么力。
”她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今天午饭吃什么。冯长老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死死地盯着凌照,眼神里全是惊骇和难以置信。凌照没再理他,她转头看向我。“许尘,
我饿了。”“是,我这就去做饭。”“嗯,”她点点头,转身往院子里走,
“把垃圾清理干净,看着心烦。”她说的垃圾,自然是谷口这群人。
我看着趴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姚劲,
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冯长老和他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正道人士”。我抽出地上的剑,
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剑身上,还残留着一丝烤鱼的香味。五、一剑,
和一巴掌冯长老很紧张。他身后的那些人更紧张。他们手里的法宝都还在发光,
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我走到他们面前三丈远的地方,停下。“师叔祖的话,你们听见了。
”我平淡地说,“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冯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好歹是一宗长老,成名数百年的大修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他咬着牙:“阁下,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代表的,是整个九州正道!”又来了。又是这套说辞。我有点烦了。
“你们,”我用剑指了指他们所有人,“代表不了任何人,只能代表你们自己的愚蠢。
”“你!”一个脾气火爆的修士忍不住了,挥舞着手里的铜锤就想冲上来。
冯长老一把按住了他。“别冲动!”他死死盯着我,或者说,是盯着我身后的那个小院。
他很清楚,我不可怕。可怕的,是院子里那个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们的女人。“前辈,
”冯长老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我们这就离开,还请前辈息怒。
至于姚劲……他还年轻,不懂事……”“年轻不是犯蠢的借口,”我打断他,“不懂事,
就该被教训。”我看向趴在地上的姚劲。他正怨毒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恨意。
看来那一巴掌,没把他打醒。也好。有些人,就是要痛到骨子里,才能长记性。
我不想再废话了。我举起了剑。没有华丽的剑招,也没有磅礴的剑气。就是简简单单地,
对着他们,当头劈下。一道看不见的剑意,横扫而出。冯长老脸色剧变,他大吼一声,
将全身的灵力都灌注到一面古朴的青铜盾牌上。其他人也纷纷施展出最强的防御手段。然后,
那道剑意到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死寂。冯长老手里的青铜盾牌,从中间裂开,
无声无息地变成了两半。他身后十几个人,所有人手里的法宝,无论是刀枪剑戟,
还是钟鼎塔印,都在同一时间,从中间整整齐齐地断开。切口光滑如镜。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本命法宝,像是见了鬼。冯长老更是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法宝被毁,心神受创。“这……这是……”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不是我的剑。我知道。这是师叔祖的剑意。是她刚才出门时,随手留在空气里的一丝气息。
我只是把它“劈”了出去而已。仅仅是一丝气息,就废掉了十几个成名修士的本命法宝。
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现在,带着你们的垃圾,滚。”这一次,没人再敢有异议。
几个修士手忙脚乱地架起还在昏迷的姚劲,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山谷。冯长老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走到谷口,忽然停下,回头,对着小院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躬,拜的是敬畏,
也是恐惧。我收回剑,插回地上。谷口,终于又恢复了宁静。我转身回院子,
准备给师叔祖做饭。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凌照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根青草叼着。“许尘。
”“在。”“刚刚那一剑,太丑了。”“……是。”我有点不好意思。“力道用得太散,
没有美感。”她撇撇嘴,“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一巴掌?”我愣了。
“对,”她点头,说得理所当然,“打人,就要打脸。脸打肿了,他们才能记住,谁是爹。
”六、爹来了,叫爹云华宗没让我们等太久。三天后,天边飞来一艘巨大的楼船。
楼船上站满了人,旌旗招展,气势汹汹。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道袍的中年人。
云华宗宗主,姚万山。也就是姚劲那个蠢货的亲爹。看来,儿子被打了,当爹的坐不住了,
亲自来找场子了。我站在谷口,看着那艘悬停在半空中的楼船,面无表情。
凌照就坐在我身后的躺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话本,对天上的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
“谷内何人!竟敢伤我云华宗弟子,毁我宗门长老法宝!速速出来受死!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楼船上传来,是传功长老,上蹿下跳,叫得最欢。我没理他。
我在等姚万山开口。擒贼先擒王。姚万山目光如电,扫过整个山谷,最后落在我身上。
“是你,伤了我儿?”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是我。
”我承认得很干脆。“你好大的胆子!”他怒喝道。“胆子不大,就是手劲比较大。”我说。
姚万山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他身边的冯长老,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敢开口。“爹!就是他!还有里面那个贱人!就是他们!
”一个虚弱又怨毒的声音响起。是姚劲。他被人搀扶着,脸上的肿还没消,指着我,
眼睛里全是血丝。“贱人?”躺椅上的凌照,终于有了反应。她翻话本的手,停顿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整个山谷的温度,好像瞬间降了好几度。我心里叹了口气。完了。云华宗,
今天可能要从九州除名了。凌照缓缓地合上话本,放在一边。然后,她站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每走一步,她身上的气息就攀升一分。
不是那种灵力暴涨的气势。而是一种……返璞归真的“道”。仿佛她就是山,她就是水,
她就是这天地间的一切。她走到我身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楼船。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
直接落在了姚万生身上。“你生的?”她问。声音不大,但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姚万山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凌照指了指下面半死不活的姚劲。“这坨垃圾,是你生的?
”姚万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找死!”他彻底被激怒了,
再也顾不上什么高人风范。他抬手一掌,一只由灵力汇成的紫色巨手,遮天蔽日,
朝着我们狠狠拍了下来。这一掌,威力巨大,足以拍碎一座山头。云华宗的弟子们,
脸上都露出了快意的神情。仿佛已经看到我们被拍成肉泥的场景。我握紧了剑,准备迎击。
我知道我挡不住,但我也不能退。然而,凌照只是抬起了她的手。一只白皙、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