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侦探那边很快有了回音，效率高得令人心惊。
预付金打过去不到二十四小时，一个加密的文件包就发到了我的秘密邮箱。
我坐在书房电脑前，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屏幕的冷光是我脸上唯一的光源。
点开文件，里面是沈若兰详尽的资料，附带着几张***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素雅的连衣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侧脸温柔，确实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风韵。
资料显示，她是个小有名气的自由插画师，开着一间小小的工作室，离顾景随的学校不远。
离云初的学校，更近。
侦探的备注很谨慎：“沈女士社交简单，深居简出，但目前未发现与其他异性有密切往来。与顾先生的会面频率，约每周一到两次，地点多为她的工作室或附近咖啡馆，偶尔会接顾小姐放学。”
接顾小姐放学。
我的指尖冰凉。
所以，云初不仅知道，她还经常去见沈若兰。
在我以为她在学校刻苦用功，或者和同学一起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候，她可能正亲亲热热地挽着沈若兰的手臂，叫她“沈阿姨”，甚至更亲密的称呼。
我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侦探还提到，沈若兰的经济状况似乎不错，名下有一套地段很好的公寓，以及一辆价值不菲的代步车。
资金来源不明，但侦探标注了一句：“与顾先生的收入水平似有不符，正在进一步核实。”
顾景随的收入，我一直是清楚的。
高中教师，即便带了毕业班有些补贴，也绝对支撑不起这样的消费。
除非他还有别的收入来源。
疑点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但我按捺住了立刻去查账的冲动。
不能急，姜慧君，你要沉的住气。
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把尾巴藏得更深。
晚上，悦来酒楼的包间。
顾景随订的是个小包，环境清幽。
他已经到了，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杯清茶。
云初也来了，穿着校服外套，正低头玩手机，看到我进来，抬了下眼皮，懒洋洋地叫了声“妈”，然后又埋首于屏幕，手指飞快地打字，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在跟沈若兰分享今晚这场“盛筵”的滑稽吗？
“路上堵车了？”
顾景随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例行公事的询问。
“嗯，有点。”
我在他对面坐下，服务生开始上菜。
都是酒楼的招牌菜，价格不菲，可惜，我食不知味。
席间气氛沉闷。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顾景随偶尔给云初夹一筷子她爱吃的菜，云初头也不抬地“嗯”一声。他也给我夹了一块鱼肉，动作自然，仿佛这是二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若是以前，我或许会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举动，在心里泛起一丝微澜。
可现在，我只觉得那块白色的鱼肉，像一块冰冷的石膏，堵在我的喉咙口。
“妈，你尝尝这个龙虾，爸特意点的。”
云初突然开口，用筷子指了指中间那道色泽诱人的芝士焗龙虾。
我抬眼看向她。她脸上带着一种天真无辜的表情，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顾景随也看向我，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没什么温度：“尝尝吧，味道应该不错。”
特意点的？
是为了纪念日，还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鬼祟？
我拿起筷子，却没有去碰那只龙虾，而是夹了一旁清炒的芥蓝，放进嘴里，慢慢咽下，然后才淡淡地说：“最近肠胃不太舒服，吃不了太油腻的。”
云初撇了撇嘴，没再说话，继续玩她的手机。
顾景随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这顿饭，吃得我如同嚼蜡。我看着对面这对父女，一个道貌岸然，一个阳奉阴违，他们共享着一个肮脏的秘密，却在我面前扮演着和睦家庭的戏码。
每一个眼神，每一句看似平常的对话，都像细密的针，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快结束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幅淡雅的水墨兰花，微信名：兰。
我的心猛地一沉。
沈若兰。
她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我点了通过。
几乎是在瞬间，对方就发来了消息。
兰：「是姜慧君女士吗？你好，我是沈若兰。」
语气礼貌，甚至带着一丝谦和。
我盯着屏幕，指尖收紧。她想干什么？宣战？***？
我回复：「我是。有事？」
兰：「冒昧打扰了。听景随和云初提起过您很多次，一直很想认识您。今天无意间看到云初发的朋友圈，才知道是您二位的结婚纪念日，真是恭喜。」
下面附了一张截图，是云初几分钟前发的朋友圈：一张餐桌的照片，配文是“陪老爸老妈过纪念日，龙虾不错~”
照片的一角，无意间拍到了顾景随放在桌上的手，以及他手腕上那块我从未见过的、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手表。
我的血，瞬间冲上了头顶。
云初的朋友圈，对我设置了分组不可见。
而沈若兰，不仅能看到，还特意截图发给我“恭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衅，这是把羞辱直接摔到了我的脸上！
我抬起头，目光直直射向还在玩手机的女儿：“云初。”
云初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干嘛？”
“把你刚才发的朋友圈，给我看看。”
云初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景随，然后强作镇定：“没什么好看的，就随便发着玩的。”
顾景随放下茶杯，皱了皱眉：“慧君，吃饭就吃饭，看什么朋友圈。”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上面是沈若兰发来的“恭喜”和截图：“这位沈女士，倒是很关心我们的纪念日。还特意来恭喜我。”
顾景随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向云初，眼神锐利：“你沈阿姨怎么会有你妈妈的微信？”
云初显然也慌了，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啊，可能……可能是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小心通过手机号搜到的吧？”
“不小心？”我盯着她，“你的朋友圈，对我不可见，对她倒是敞开大门？连你爸手上戴了块新表，我都得通过别的女人来知道？”
顾景随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腕，似乎想遮掩，但已经晚了。那块表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
“一块表而已，朋友送的。”他语气生硬地解释，但眼神已经泄露了他的慌乱。
“朋友？”我寸步不让，“什么朋友这么大方？沈若兰女士吗？”
“姜慧君！”顾景随低喝一声，脸上终于挂不住那副古板的平静，露出了恼羞成怒的神色，“你胡说八道什么！在外人面前，注意点影响！”
外人？到底谁才是外人？
云初也急了，站起来冲我嚷道：“妈！你够了没有！不就是一条朋友圈吗？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沈阿姨人很好的，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看着眼前统一战线、对我怒目而视的父女俩，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原来在这个家里，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不识趣的“外人”。
我缓缓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将里面剩余的凉水，慢慢泼在了那只昂贵的、纹丝不动的龙虾上。
“纪念日快乐，顾景随。”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顿饭，我恶心。”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拿起包，转身离开了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