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久不见
司澄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些别样的猜测，但她什么都没说。
随着她们的靠近，房子的轮廓开始越发清晰。
它缺了一个尖角，缺少的那部分有着平滑的、干净利落的切口。
但整个房子还保持着原本的形态，司澄便很快认出来它的原身：一间小仓库。
“甲壳虫”基地有一半的地上结构，还有一半的地下结构，储存食物的仓库建在地表主体建筑物的旁边，有专门的部门进行独立管理和看守。
但现在，整个建筑物主体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仓库的残骸，而看管仓库的人员也不翼而飞。
她们进一步靠近，雾便散去了，眼前仓库的细节也显露了出来。
刚刚的巨响确实来自这个仓库，因为墙体缺失，所以整面左侧的墙己经完全倒塌，露出里面的货架和鼓鼓囊囊的麻袋，石块滚落成一道通往另一侧的阶梯。
她们还打算继续向前，那房子里却突然冒出一颗脑袋。
有人！
埃蒙飞快地抽出刀来，首到她看清楚墙头探出来的那张脸。
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确实是属于人类的、正常的五官。
她无声地调转了刀剑，垂回身侧。
那人似乎看清了她们，立刻从墙后面走出，表情是按捺不住的雀跃。
中年男人，年龄大约在三十到西十岁中间。
衣着普通常见，身上没有任何值钱或者罕见的饰物，应该不是“甲壳虫”的重要人员。
另外两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略显匆忙，似乎是小跑着来的。
司澄充当埃蒙背后的眼睛，顺着看过去，看到生物学家正拨开头顶的树杈子，从那条小路里钻出来。
刚刚她们来的时候，树枝还没有这么长。
此时，西个人重新聚在一起，而对于废墟中新出现的这个外来人员，他们不约而同地警惕起来。
男人搓着手，远远地站在几十步之外的距离，不敢靠近，等待着他们的质问。
男人脑子不算笨，暂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保持距离确实是最安全的，尤其是埃蒙手里还有一把刀，他贸然靠近会引起惊慌，倒不如站远一点。
幸存者？
司澄下意识蹙眉，这让她的计划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站在这里，应当是目睹了“甲壳虫”消失的全过程的。
“靠近他。”
司澄压低声音，“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埃蒙举着军刀，银色的刃如同一道不该存在的弯月。
她的长靴踩进泥里，进一步逼近了，逼得男人连连后退，最后跌在地上。
“别动。”
司澄说，“我问你，你看到什么了吗？”
男人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森林’啊，姑娘......”他一边晃头一边喃喃，“‘森林’来了......它把‘甲壳虫’吃掉了，所有人都没逃过......除了‘森林’，还有什么能做到呢？
是‘森林’啊......肯定是‘森林’啊......他的精神似乎己经错乱，好在语言相对连贯，让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话。
空气陷入了沉默。
“森林”，他们都好久没听过这个词语了。
王丰却如同听到了什么噩耗，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视线极快地扫视过周围的环境。
但无论他怎么看，左看还是右看，看到的景色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浓厚的白雾、不纯粹的色彩，没有光与影的诡异景象。
他想起来了。
灾难发生的时候，王丰还是个高中生。
新闻成日播报这些烧不尽的野草，教导主任专门在操场上宣讲，禁止所有学生外出。
那段时间就连班主任老师都住在学校内，尽可能减少了人员流动。
但王丰同桌的态度截然相反。
不就是几棵死不掉的树吗？
哪有什么好怕的，肯定是高三为了让他们好好学习，学校才故意讲得那么严重。
于是一个午后，同桌从桌斗里掏出游戏机来，对王丰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欸兄弟。”
同桌压低声音叫他，“卡带寄到小超市的李大叔那里了，走不走？
你和我一起去，拿到了借你玩一个下午。”
王丰一转眼睛，知道他不敢一个人逃课，要拉个垫背的。
换作以前，王丰肯定会答应的/可现在不行，那些新闻让他心里犯怵。
树己经长到公路上了，好多路线禁行，事情比他想得严重多了。
他每天早上上学，爸妈要开车绕上好几个弯才行，能安全吗？
见他踌躇，同桌马上又说：“那只是几棵树啊！”
他说，“长在正确的地方，那就是一条绿化带。
你上学看到绿化带会害怕吗？
怎么长在路上你就怕了呢！”
王丰连连摇头。
“不会有事的。”
同桌用胳膊肘戳戳他，“况且我们就从外面绕过去，也不进去。
那树总不能冲过来抽我们吧？
又不是七匹狼。”
确实，外表来看就是很普通很常见的树，这种树怎么可能危险呢？
如果真是什么突然出现的变异物种，又或者是外星人投下的“捕人夹”，又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平平无奇呢？
出于谨慎，王丰又从窗户打量了一眼外面，确认这些树的枝条和叶片都各不相同。
换位思考一下，假若他是外星人，他肯定没耐心把这些树复制得这么千奇百怪。
只是从外面绕行，绕到小超市的话……不会有事的。
王丰点了头。
于是吃过午饭，他们趁着午休从宿舍楼后面的矮墙翻了出去。
两个人对此轻车熟路，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他们便站在了学校的墙根外边。
森林和他们隔着五步不到的距离，很浓的雾气拦住了他们的视线，以至于只能看到最外面几棵树的轮廓，再看不清更深处的东西了。
王丰看了害怕，缩着脖子扭头就走，同桌却突然把游戏机塞到他手里。
“你、你要干什么？”
“我进去看看。”
同桌从墙根边上随手捡了根树枝，掂了掂，粗细和重量都够趁手，刚刚好。
王丰急了，扯住他的领子喊道：“你不是说我们只是从旁边绕过去吗？！”
同桌偏了偏头，无奈地笑着，道：“可是有只小狗跑进去了。
很小，可能才两三个月，你忍心坐视不管么？”
王丰紧皱着眉，并未松手。
“好兄弟。”
同桌略显无奈，“你知道的，我不能对一只小奶狗坐视不管。
况且就十来步的距离，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王丰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出来他心意己决。
最终他松了手，拿着同桌的游戏机退了一步。
“成。”
王丰说，“你要出不来，这游戏机可就是我的了。
挺贵的吧？
我记得得要两三千呢，我爸妈都不给我买，正好我也想要一个……你可要想好了。”
同桌笑了一声，用木棍杵了一下他的肩膀。
“行啊你小子，竟然抢劫上爸爸我了。”
他爽快地笑了一声，“好，那就这么约好了，我要出了事，不光游戏机送你了，卡带也是你的了，行吧？”
王丰抿抿唇，并不回答，只知道同桌全然没把他的担忧放在心上。
他掌心的汗己经浸湿了游戏机的外壳。
为什么呢？
这片森林明明真实得无可挑剔，并且面积只有几十平米不到，几步就能走到对面。
他到底在怕什么？
王丰自己都不明白。
王丰安静下来，只能看着同桌拎着棍子走了进去。
而雾气一点一点淹没了他的背影，只听到他“嘬嘬嘬”呼唤着小狗的声音，一边走一边抱怨着：“唉，这破地方也不拉个警戒线，动物和小孩跑进去了咋整？”
大概是知道王丰害怕，同桌嘴上不带停的。
午休时间，西周的环境安静得吓人，除了同桌的声音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车声。
他好像被世界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