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龙涎金针,命格初转冷。刺骨的冷意,并非来自这冷宫深处经年不散的阴寒,
而是源于我心口。那里,一根淬了龙涎香的金针,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一寸寸捻入我的命脉。执针的人,是我的夫君,当朝天子,萧玄。
他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怜悯,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与我庶妹云柔惯用的同款熏香,甜腻得令人作呕。“云织,
别怪朕。”金针刺入血肉的声音,被他冰冷的嗓音覆盖。“为了朕和柔儿的江山永固,
你残存的这点龙气,必须剥离干净。”他顿了顿,抽出金针,又在烛火上慢条斯理地烤了烤,
准备刺下第二针。“你虽然生来就是皇后的命,但这命格,柔儿比你更配。
”剧痛让我浑身痉挛,但我没有如他所愿地哭喊求饶。我只是闭上了眼。
作为世间最后一个织命师,即便法力被囚,我也能“看”到那些常人无法窥见的命理丝线。
此刻,一条本该属于我的、璀璨如金的皇后命格线,正被萧玄用金针强行从我身上剥离,
歪歪扭扭地连接到凤鸾宫的方向。顺着那条线,我清晰地“看”到,我的好妹妹云柔,
正满面娇羞地试穿新赶制出的后袍。她对着菱花镜,抚摸着自己光洁如玉的眼角,
憧憬着母仪天下的无上荣光。就在这时,那条窃取来的命格线与她相连的瞬间,
一丝极细微的、灰败的纹路,突兀地在她眼角绽开。第一道皱纹。来得如此之快,如此迅猛。
“噗——”我猛地睁开眼,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溅在萧玄明黄的龙袍上,
像一朵妖异的红梅。我却笑了,笑得前仰后合,胸口的剧痛仿佛都成了助兴的乐章。“陛下,
好一招‘借运登天’。”我的笑声在空寂的冷宫中回荡,带着一丝诡谲的快意。
“但你不知道,借来的东西,都是要还的。”萧玄被我的笑声和眼神震慑,
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看着龙袍上的血迹,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悸,
仿佛被什么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心脏。他再也待不下去,拂袖而去,背影带着一丝狼狈。
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的光。我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衣。
忍着锥心刺骨的痛,我艰难地抬起左手手腕。在那苍白纤细的腕间,
缠绕着一根几不可见的翠色丝线。那是我用自己仅存的气运凝成的信物,也是我最后的生机。
此刻,它正连接着宫墙之外的某个方位,一下,又一下,微弱却坚定地搏动着,
回应着远方另一端的气息。我望着那丝线幽微的光,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萧玄,
你以为这只是开始吗?不,这是你王朝覆灭的序曲。02 厄运联结,帝国溃始萧玄离开后,
冷宫再次陷入死寂。我像一滩烂泥般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心口搅动。但这痛,却让我前所未有地清醒。我没有等太久。当晚,
萧玄又来了。他急于从我身上剥离更多气运去填补云柔命格的亏空,
连那身明黄龙袍都未换下,上面我溅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沉的褐色。他一言不发,
熟练地将那根金针在烛火上炙烤,针尖烧得通红,映在他毫无温度的眼底。
就在他捏住我的下巴,准备再次施针时,我动了。趁他分神之际,我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噗。”我没有将血喷向他,
而是侧过头,精准地将一口心头血吐在身下地面的一处不起眼的划痕上。
那是刻在冷宫地砖下的符文阵眼,是我入宫之初,为防万一,
耗费心血布下的第二个“厄运”联结。血滴落在阵眼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滋啦”声,
像滚油落入冷水,随即渗入地砖,消失无踪。萧玄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但他只当是我痛极攻心的无能狂怒,冷哼一声,
将烧得滚烫的金针毫不留情地刺入我心口旧伤。剧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却死死咬着牙,
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成了。第二天,我正昏沉着,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萧玄,而是云柔身边最得宠的掌事宫女,春禾。她提着一个食盒,
脸上挂着假惺惺的关切,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在我身上来回刮过。“娘娘真是受苦了。
”她将食盒放在地上,捏着鼻子,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皇后娘主心善,
特意让奴婢来看看您。还说,您若是有什么巫蛊之术,还是早些收了神通,免得自讨苦吃。
”好一个“皇后娘娘”,好一个“巫蛊之术”。我费力地撑起身子,靠着墙壁,
虚弱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咳咳……巫蛊?”我自嘲地笑了笑,
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你看我这样子……还有力气行巫蛊之术吗?”我抬起眼,
目光空洞地望着她,“我……我时日无多了。春禾,求你……求你转告陛下和妹妹,
我别无他求,只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们一面……全了我们最后一点旧情。
”我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求与绝望,眼角甚至逼出了一滴浑浊的泪。
春禾眼中的怀疑渐渐被轻蔑和得意取代。她要的就是我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奴婢会转达的。”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仿佛我身上的死气会沾染到她。我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冰冷。
春禾回到凤鸾宫,一五一十地将我的“孱弱将死”和“临终遗愿”禀报给了云柔。
我通过那条被窃取的命格线,“看”到云柔听完后,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狂喜。
她随手赏了春禾一支价值不菲的金簪,然后迫不及待地奔向菱花镜。她要亲眼见证,
随着我这个原主人的彻底枯萎,她的皇后命格会变得何等稳固,她的容颜会何等光彩照人。
然而,当她看清镜中人的瞬间,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凤鸾宫的华丽与静谧。“啊——!
”镜子里,她那原本只是浮现出细纹的眼角,此刻竟深刻地刻上了数道清晰的鱼尾纹,
像是被岁月狠狠划了几刀。她惊恐地拿起最名贵的南海珍珠膏,一层又一层地拼命涂抹,
可那皱纹却如同扎了根一般,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明显。窃取来的气运,
正在以百倍的速度,反噬她的青春。而更大的混乱,在子夜时分,降临到了萧玄的头上。
“陛下!陛下!不好了!”户部尚书连滚带爬地叩响了养心殿的宫门,
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国库……国库里封存的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了!
”萧玄一身明黄寝衣,勃然大怒地踹开殿门:“胡说八道!国库守卫森严,库门锁钥皆在,
十万两黄金如何能不翼而飞!”“是真的啊陛下!”户部尚书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库门完好无损,封条未动,可里面的黄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凭空消失了啊!
”萧玄的脸色瞬间铁青。他想到了我。想到了我白日里那口诡异的血。“云织!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我的名字,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很快,冷宫的门被轰然撞开,
萧玄带着一身戾气冲了进来,手里的金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粗,
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是你做的,对不对!”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将我从地上拎起,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国库的黄金,是不是你用妖术弄走的!
”我被他掐得几乎窒息,心口的剧痛又一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我看着他暴怒而失控的脸,却笑了。忍着锥心刺骨的痛,我将全部心神沉入左腕,
通过那根翠色的丝线,向宫墙之外传递出我早已准备好的信息。“金失,人老,时机近。
”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迎上萧玄嗜血的目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在他耳边轻声吐出几个字。一滴血,十万金。萧玄,你的江山,还经得起我流几次血?
03 棋布死穴,天灾人祸萧玄的瞳孔骤然紧缩,我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他最深的恐惧里。他眼中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捏着金针的手背青筋暴起。“妖妇!
”他怒吼着,不再有半分犹豫,滚烫的针尖再次对准我的心口。这一次,我没有闭眼。
就在针尖触及皮肉的瞬间,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身体诡异地一扭。
“噗嗤——”金针没入的位置,偏离了旧伤半分,刺入了我心口旁的“神封穴”。
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剧痛炸开,仿佛引燃了五脏六腑。我能清晰地“看”到,
一条象征着国之粮仓的命脉丝线,因我此处的受创而瞬间变得枯黄、脆弱。
萧玄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差别,只当是我的垂死挣扎。他抽出金针,再次炙烤,准备刺下。
我强忍着昏厥的冲动,在他下一次动手时,又一次扭动。这一次,金针刺入了“灵墟穴”。
我“看”到,那条象征着千里长河的命脉线,骤然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墨黑。第三针,
第四针……我像一个提线的木偶,在他暴怒的施虐下,用自己残破的身体做棋盘,
主动引导着他手中的棋子,落向一个个早已选定的死穴。
旱灾、洪涝、瘟疫……每一种灾厄的引子,都随着这淬了毒的金针,被他亲手埋下。
他以为他在毁灭我,却不知,他正在亲手毁灭自己的江山。接连几日,萧玄没有再来。
我猜他已经被焦头烂额的朝事绊住了手脚。我躺在冰冷的地上,
静静地感受着那些被我拨乱的命理丝线,是如何在千里之外掀起滔天巨浪。“南方大旱,
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北方决堤,洪水滔天,万民流离!”“京畿周边,突发时疫,
倒者无数!”……我虽身在冷宫,却比坐在龙椅上的萧玄,
更清楚地“听”到了这个王朝的哀嚎。冷宫的门,终于在第五天被猛地推开。来的不是萧玄,
而是云柔。她穿着一身极尽奢华的凤袍,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
却依旧盖不住眼角那深刻的皱纹和满脸的憔悴与惊惶。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娇柔与得意,
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只剩下狼狈。“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她冲到我面前,
歇斯底里地尖叫,指甲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那些天灾!都是你搞的鬼!
”我费力地撑起上身,靠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看着她失控的模样,虚弱地笑了。“妹妹,
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废人,如何能引动天灾?”“你还在装!”云柔的声音尖利得刺耳,
“萧玄把你的命格给了我!你的气运就是我的气运!为什么!为什么国库空了,天下大乱,
我的脸……我的脸也跟着老了下去!”她终于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带着一丝怜悯,一丝嘲讽。“妹妹,你不是最爱他吗?”我轻声开口,声音嘶哑,
却一字一句都清晰地敲在她的心上,“这皇后之位,可不只是穿凤袍,戴凤冠。
与他共担江山之重,理所应当啊。”我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中了她的痛处。
她只想要皇后的尊荣,只想要不老的容颜,只想要萧玄的独宠。她何曾想过,
要与一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共存亡?云柔的脸色瞬间煞白,血色褪尽。她惊恐地看着我,
又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粗糙的眼角。她终于明白了。她偷走的,不只是一份荣光,
更是一份与国同休的沉重枷锁。江山兴,她便容光焕发;江山衰,她就要跟着一起枯萎腐朽。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崩溃与绝望,踉跄着倒退几步,
最后尖叫着逃离了这座让她恐惧的冷宫。云柔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养心殿的方向,
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太监尖锐的叫喊。“陛下!陛下!
边关八百里加急——!”我闭着眼,通过左腕那根翠绿的丝线,将心神延展出去。
我“看”到萧玄一脚踹开书房的门,他已经好几日没合眼,眼下是浓重的乌青,
整个人都散发着暴躁和疲惫。他一把夺过信使手中的军报,展开。只看了一眼,
他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那张染血的军报上,字字触目惊心。邻国太子夜辰,
亲率三十万大军陈兵边境,扬言三日之内,若大邺王朝不交出一位“故人”,
便要踏平山海关,直捣黄龙!萧玄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军报上那个名字。夜辰。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
猛地撬开了他尘封的记忆。多年前,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一次皇家围猎中,
无意间撞见了一个被追杀的邻国质子。那时的他,本想视而不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