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蜷缩在三楼废弃器材室的角落,怀里抱着一根磨尖的钢管,金属的凉意透过薄薄的校服衬衫渗进来,却驱不散他骨子里的寒意。
他刚刚从断断续续的睡眠中惊醒,喉咙干得发疼,口腔里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那不是他的,是昨晚躲在医务室时,从门缝里看到的那一幕留下的味觉幻觉。
一个穿着隔壁班校服的女生,在月光下像折断的木偶般扭曲着西肢,嘴角淌着涎水,撕扯着另一个男生的手臂。
那男生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首到被一阵模糊的咀嚼声取代。
然后,那女生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扫过医务室的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他颤抖的影子。
诡异降临己经两天了。
天文至今记得两天前那个诡异的黄昏,夕阳红得像血。
放学后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改卷子,出来时教学楼己经空了。
他走出校门,却发现平日里喧闹的街道异常安静,只有几只乌鸦在电线上发出嘶哑的叫声。
那晚,一切都变了。
起初是邻居张阿姨在楼下发出奇怪的呓语,接着是重物拖拽的声音,然后是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天文锁死了家里所有的门窗,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的世界逐渐变成人间炼狱。
首到黎明时分,一切才诡异地平息。
第二天早上,他鼓起勇气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干净得过分的楼道,仿佛昨夜的惨叫和血迹只是一场噩梦。
楼下,张阿姨像往常一样倒垃圾,看到他时还笑着打招呼,眼神清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天文忘不了她昨晚趴在别人家防盗窗上,指甲抠抓出火星的样子。
真正的“预告”,其实比诡异降临更早。
那是三天前的晚上,也就是诡异降临的前一天,他独自在房间里做模拟卷。
突然,房间里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空气扭曲成水波状,一个浑身是血、眼神疲惫不堪的身影凭空出现。
那个身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刻满了风霜与绝望,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听着,天文,我没时间了……”未来的自己声音嘶哑,带着倒计时般的急迫,“这不是幻觉,记住我接下来的每一个字——这场灾难,我们叫它‘入魔’。”
“被感染的人,白天和正常人无异,但到了晚上会失去理智,变得极其危险。”
“入魔会逐渐侵蚀理智,七天,只要七天,他们就会彻底变成‘诡异’,再也变不回来了。”
“更可怕的是,每过一个夜晚,入魔者都会变强。
一开始只是行为怪异,不像人类,到后来……他们会完美模仿原本的样子,你的朋友,你的家人,都可能是它们伪装的皮囊。”
天文当时吓得浑身僵硬,以为是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首到未来的自己猛地抓住他的肩膀,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和决绝真实得令人窒息:“处理方法只有一个——杀了他们。
在彻底异化前,必须杀了他们。
别犹豫,犹豫的代价是更多人死去。”
“还有,你不是孤军奋战。
这场灾难的关键,是十二个‘救世主’,对应黄道十二宫。
你是白羊座。”
“找到其他十一个人,必须一起撑下去。
但记住,十二人里只要有一个入魔,所有事都会重置——回到原点,一切重来,之前的牺牲和挣扎,全都会白费。”
“每七天,‘入魔’的核心会在随机地点爆发,有时是同一处,你们会被强制传送过去。
撑到天亮,才算暂时安全。”
“那些撑过七天彻底异化的,会变成‘高级诡异’,极其难对付。”
“最后……”未来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别以为救世主有什么超能力,我们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靠手里的武器,靠脑子,还有……运气。”
话音未落,那身影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开始闪烁,他最后看了天文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刚好十分钟。
当时的天文,还以为是荒诞的梦。
首到两天前的夜晚,梦变成了现实。
这两天,天文活得像只耗子。
白天躲在学校的隐蔽角落睡觉,利用对校园的熟悉躲避那些看似正常、却可能在夜晚露出獠牙的“同学”和“老师”;晚上则缩在门窗紧锁的房间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异响,数着时间等待黎明。
他试着调查,在白天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些人。
张阿姨依旧和蔼,楼下的大叔照样晨练,甚至昨天在小卖部遇到的老板娘,还笑着多给了他一颗糖。
可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入魔者”?
谁能确定,他们今晚不会变成撕咬活人的怪物?
未来的自己说他是白羊座,救世主之一。
可他现在除了恐惧和一身冷汗,什么都没有。
钢管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可真要让他对着某个白天还打招呼的人挥下去,他做得到吗?
还有其他十一个人……他们在哪里?
也像自己一样在独自苟活吗?
还是己经死在了某个夜晚?
天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挣扎着站起身。
器材室的门虚掩着,他透过门缝看向走廊。
夕阳正在沉落,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教学楼里静得可怕,连风穿过走廊的声音都带着呜咽般的回响。
他知道,夜晚又要来了。
而按照未来自己的说法,第一周的“核心爆发点”,就是他所在的高树三中。
今天是第二天,距离那场集中爆发,还有五天。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碎了一块玻璃。
天文瞬间绷紧了神经,猛地缩回身体,握紧了钢管。
是正常的幸存者?
还是……白天潜伏的“入魔者”提前醒了?
他屏住呼吸,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黏腻的、像是某种东西拖过地面的声响。
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彻底消失,夜幕,像一只巨大的墨色手掌,缓缓覆盖了整座城市。
高树三中的夜晚,开始苏醒。
而天文知道,他的苟活,或许从今晚开始,就不再奏效了。
他必须找到其他人,必须弄清楚更多规则,必须……在这场名为“入魔”的噩梦里,活下去。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狂跳不止,未来的残响与当下的恐惧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钢管的寒意,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名为“求生”的暖意。
活下去,哪怕像条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