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章洁在山顶木屋醒来时,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将如何重塑我们的人生。
锅里炖着不知名的肉,窗外两个太阳交替升起,夜晚则有四个月亮悬浮天际。
我们被困在这座孤峰上,这里有农田、牲畜,仿佛专为我们准备的桃源。
在相爱的第三百个日夜,我们在稻田下发现了第一具巨型骸骨。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整整二十七具,排列成神秘的几何图案。更令人恐惧的是,
章洁突然拉着我说:“我认得这些骸骨,它们是我梦里的家人。
”而当我偶然挖出埋在骸骨中的金属盒,打开看到两张泛黄的照片时,
才意识到——她并不是我所认识的章洁,而我,也可能早已不是我自己。
头像是要炸开一样疼。意识先是沉在浑沌的底,然后被某种钝痛一点点拽上来。
第一个闯入感知的,是木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一股……浓郁的肉香。我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在跳跃的火焰上。那是一个石头砌的壁炉,炉火正旺,
上面架着一口黑色的铁锅,蒸汽顶着锅盖,发出轻微的噗噗声,肉香就是从那里来的。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地板上。环顾四周,是个不大的木屋,
结构粗糙,但很结实。除了壁炉,还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桌上摆着些新鲜的蔬菜,
甚至还有两个陶土杯子,和一个看起来像是酒壶的东西。这是哪儿?记忆断片了。
最后清晰的画面,是公司团建,在山里徒步,然后……然后怎么了?暴雨?滑坡?“李哲?
”一个带着惊惶和不确定的女声响起。我猛地转头,看到不远处,章洁也刚刚坐起身,
她揉着太阳穴,脸上毫无血色,漂亮的眼眸里满是迷茫和恐惧。章洁,我们部门的同事,
公认的美女,平时在公司总是妆容精致,带着点疏离的清冷感。此刻,她却和我一样,
狼狈地坐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章洁?你没事吧?”我赶紧问,声音有些沙哑。她摇摇头,
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声音发颤:“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
我们检查了彼此,除了有些头晕和虚弱,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木屋里除了我们,
再没有别人。锅里的肉炖得烂熟,香气诱人,桌上的蔬菜水灵灵的,
酒壶里也确实是清冽的酒液。一切都像是被人精心准备好的。我们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
门外的景象,让我们彻底愣住了。脚下是坚实的岩石地面,往前几步,就是悬崖的边缘。
而放眼望去,是无尽的、层峦叠嶂的绿色山峦,云雾在脚下缭绕。我们所在的地方,
似乎是一座极其高耸的山峰之巅。但这峰顶,面积却出乎意料地大。回头望去,
能看到不远处茂密的草地,有几头像是牛羊的动物在悠闲地吃草,更远些,
甚至能看到一片金灿灿的稻田,以及划分整齐的菜畦,种着各色蔬果。
就像一个……自给自足的小世界。“看……看天上!”章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我抬起头,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天上,有两个太阳。一大一小,一近一远。
大的那颗散发着金白色的炽烈光芒,小的那颗则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橙红色。它们并悬于空,
将双重光影投洒在大地上,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扭曲感。我们不是在地球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炸弹,在我们脑海里轰然炸开。接下来的几天,或者说,
按照这个陌生世界的昼夜交替来计算的时间单位里,
我们确认了一个更令人绝望的事实——我们被困在这座孤峰顶了。
峰顶的面积大约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边缘是垂直向下、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终年不散,
根本看不到底。我们尝试过呼喊,寻找出路,甚至冒险沿着一些看似可以攀爬的岩缝向下,
但最终都无功而返,唯一的收获是确认了这里的绝对封闭。
这里的一切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生机。草木丰茂,稻田里的谷物会自动成熟,
菜地里的蔬菜摘取后很快会有新的长出,那些温顺的牛羊马匹,似乎永远吃不完这里的青草,
而且对我们毫无敌意。木屋旁的溪流清澈见底,水质甘甜。还有木屋。
壁炉里的柴火仿佛永远烧不完,锅灶总是可用的。我们像是被圈养起来的宠物,
被投放在这个精心布置的“桃源”里。最初的惊恐和躁动,
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和绝对的囚禁中,渐渐被一种麻木的平静所取代。生存成了第一要务。
我们分工合作,我负责砍柴、取水、照料牲畜,章洁则负责做饭、打理菜园。
交流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到后来渐渐多了起来。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过去的同事关系脆弱得不值一提,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是这片异星孤岛上仅存的人类文明。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地球上的刻度。
我们根据双太阳的起落和四个月亮的轮转,慢慢形成了新的计时方式。忘了是第多少个日夜,
章洁在做饭时不小心烫伤了手,我下意识地冲过去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气。
她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有闪烁的东西。炉火映照着她的侧脸,柔和得不像话。那一刻,
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冲破了临界点。在那个拥有四个皎洁月亮的夜晚,
清冷和妖异的光芒交织,洒满整个峰顶。我们在木屋里,紧紧拥抱在一起。没有誓言,
没有承诺,只有两颗在绝境中寻求温暖和真实的心的碰撞。我们相爱了。这爱,
或许始于孤独,成于依赖。它让这座孤峰监狱,第一次有了“家”的错觉。我们彼此取暖,
分享记忆里关于地球的点点滴滴,试图对抗那无时无刻不在吞噬我们的虚无感。
我们开始更仔细地探索这片峰顶的每一寸土地。除了草地、农田、溪流和树林,
我们在靠近边缘的一处岩壁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
里面有一些简陋的、似乎是前人留下的石刻,图案古怪,无法理解。
这发现让我们既兴奋又不安,证明我们并非这里的第一批居民。那些石刻,
似乎记录着某种循环,星辰的轨迹,还有……一些扭曲的生物形态。生活还在继续。
双太阳依旧每天升起,四个月亮依旧每夜悬空。我和章洁的关系,在相依为命中愈发深厚,
但偶尔,我会捕捉到她看着远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我无法解读的东西。像是迷茫,
又像是……某种遥远的熟悉感。直到那天。
那应该是我根据自己估算的、大概第三百个日夜左右。
我在靠近溪流下游的那片稻田边整修田垄,锄头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发出“铿”的一声。
我俯下身,徒手扒开湿润的泥土和稻根。露出来的,不是岩石。
而是一段巨大、惨白、有着奇异螺旋纹路的骨骼。粗壮得超乎想象。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我继续挖。更多的骨骼暴露出来。
它们属于某种极其庞大的生物,骨骼结构复杂,绝非地球上的任何已知生物。而且,
它们并非杂乱堆积,而是以一种极其规整的、带着某种神秘韵律的方式排列着。“章洁!
”我扬声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章洁闻声跑来,手里还拿着刚从菜园摘的果子。
当她看到泥土中的巨骸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里的果子滚落在地。“这……这是什么?
”她喃喃道。我们找来更称手的工具,沿着第一具骸骨周围,小心翼翼地清理。
第二具、第三具……花费了数天时间,我们几乎将这片稻田翻了个底朝天。最终,
二十七具完整的巨型骸骨,呈现在我们眼前。
它们以一种精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几何图案排列,
围绕着中心一块不起眼的、光滑的黑色巨石。那图案,
隐隐与我们在洞穴石壁上看到的某些刻痕相似。二十七具。
这个数字本身就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章洁站在骸骨群的中心,身体微微发抖。
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眼神空洞而恐惧。“李哲……”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
却在我听来如同惊雷,“我……我认得它们。”我愣住了:“什么?”她转过头,看着我,
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有更深沉的、我完全无法理解的痛苦和困惑:“这些骸骨……它们……是我梦里的……家人。
”梦里?家人?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这怎么可能?这些骸骨明显不属于人类,形态诡谲,
大小堪比史前巨兽。家人?她想说什么?她和这些异星骸骨有关系?“章洁,
你……你是不是吓到了?胡说的?”我试图去拉她的手,她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我。
“不,不是胡说。”她用力摇头,泪水滑落,“从很久以前,
我就开始做同一个梦……梦里有很多巨大的、温暖的身影,它们环绕着我……那种感觉,
很熟悉,很安心……就像……就像家人一样。我记不清它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