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将到来
符思逐渐适应了地底的生活。
托丽尔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她们一起烤派，一起阅读托丽尔收藏的书籍，一起照料遗迹里那些发光的小花。
托丽尔会耐心地教她认识地下的各种植物和温和的小怪物，会在她做噩梦时轻声安抚她。
但符思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隐隐呼唤，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必须……终于，在一个飘着淡淡萤火虫光辉的傍晚，符思下定了决心。
她找到正在厨房忙碌的托丽尔。
“托丽尔，”她轻声开口，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我……我想离开遗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托丽尔搅拌汤勺的手顿住了。
她转过身，脸上惯有的温柔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符思从未见过的哀伤与忧虑。
“离开？
为什么，我的孩子？”
托丽尔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这里不好吗？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外面……外面很危险。”
“不，不是的！
这里很好，您对我非常好！”
符思急忙解释，她的双手交握在胸前，“我只是……我觉得我必须出去。
有什么在……叫我。”
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
托丽尔缓缓摇头，眼神坚定却充满了痛苦：“不行，孩子。
我不能让你离开。
外面的怪物……他们不会像遗迹里的这样温和。
他们会伤害你。
我不能再……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沉重过往的回响。
无论符思如何恳求，托丽尔都坚决地摇头。
温暖的厨房气氛变得凝滞而压抑。
“唉呀呀，谈崩了呢。”
小花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藤蔓熟练地缠上符思的肩膀，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却透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看来和平路线走不通咯？
那就只能用点‘特别’的方法了。”
“小花，不要怂恿她。”
托丽尔的目光转向小花，带着罕见的严厉。
“可是大家长，你把小可爱关在这里，和囚禁有什么区别呢？”
小花晃着花瓣，“她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对话迅速升级为争吵。
符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离开的念头却愈发强烈。
托丽尔见她心意己决，巨大的悲伤化为了决绝的保护欲。
“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托丽尔的声音沉痛而冰冷，周围空气中的魔力开始躁动，温暖的火光变得炽热，“那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向我证明你有活下去的能力！”
战斗的界面瞬间展开！
不再是之前面对人偶时的教学模式，而是真正的、充满压迫感的对决！
托丽尔的手中凝聚出炽热的火焰魔法，一颗颗火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呼啸而来。
符思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拼命地躲闪，红色的心形灵魂在狭小的空间内艰难地移动。
“战斗啊！
小可爱！
像我之前教你的那样！”
小花在她肩上焦急地大喊，藤蔓因为紧张而收紧，“攻击她！
不然我们都会完蛋！”
符思的手颤抖着悬在“战斗”按钮上。
不，她不想伤害托丽尔！
她选择了“行动”——“交谈”。
“托丽尔！
求求您！
让我走吧！
我不是想离开您！”
她一边躲闪一边急切地喊道。
“留下，孩子！
这是为你好！”
托丽尔的攻击没有丝毫减弱，火焰擦着符思的发梢飞过，灼热的气浪让她皮肤发痛。
“物品！
用物品回血！”
小花指挥着。
符思慌忙从包里拿出绷带使用，治疗被火星灼伤的细小伤口。
一次又一次，符思选择“行动”，试图用语言安抚托丽尔，表达自己的决心和感激，但收效甚微。
托丽尔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她的眼神充满了痛苦的决绝，仿佛在完成一件不得不做的残酷之事。
在一次极其惊险的躲避中，数颗火球封死了所有退路。
符思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按下了“战斗”选项，几乎是闭着眼睛胡乱挥动了手中的玩具刀——噗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托丽尔的动作僵住了。
她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道细微却致命的伤口。
她身上的魔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哦……我的孩子……”她喃喃道，目光中的严厉和痛苦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一丝释然？
“你终于……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巨大的身躯缓缓跪倒，随后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熄灭的星辰，飘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那件紫色的长袍，无声地落在地上。
符思呆立在原地，手中的玩具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我杀了她？”
巨大的罪恶感和恐慌瞬间将她淹没。
“哇哦……这下玩脱了。”
小花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带着罕见的怔忪，“……不过，还没结束呢，小可爱。”
它用藤蔓轻轻碰了碰符思的脸颊，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听着！
集中精神！
感受你灵魂里的那种力量——那种‘无论如何都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
你可以做到的！
就像……就像重启一个游戏一样！
回到这一切发生之前！”
“决心……读档……”符思恍惚地重复着，巨大的悲伤和悔恨如同催化剂，她确实感觉到灵魂深处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回应她的渴望。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如同倒带的影片——光芒一闪。
符思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个熟悉的厨房门口。
托丽尔正背对着她，哼着歌搅拌锅里的汤。
一切都回到了她提出要离开之前的那一刻。
肩膀上一紧，小花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它的声音压得极低，前所未有地严肃：“记住刚才发生了什么了吗？
记住了就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次，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要选择‘战斗’！
一次都不要！
坚持下去！”
符思深吸一口气，再次走进了厨房。
对话几乎一模一样地重复了，托丽尔的拒绝，争吵，最后战斗不可避免地再次展开。
炽热的火球再次袭来。
这一次，符思咬紧牙关，眼神无比坚定。
她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仁慈”。
“托丽尔，我不想伤害您！”
“请相信我！”
“谢谢您照顾我！”
“让我走吧，求求您！”
托丽尔的火焰无情地灼烧着她。
符思的血量急剧下降，她不停地使用着背包里的绷带和之前捡到的怪物糖果回血，但依旧伤痕累累，动作越来越迟缓。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晕厥。
小花紧紧缠在她身上，炽热的火焰和爆炸的冲击同样波及了它。
它的花瓣边缘出现了焦痕，藤蔓也被烫得发黑，但它没有松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只是偶尔发出吃痛的抽气声，依旧在她耳边坚持着提醒：“坚持住……就这样……不要放弃……仁慈……”符思的灵魂一次次在火焰中变得通红，血量见底。
托丽尔的攻击猛烈而精准，却总是在最后那千钧一发之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擦着那仅剩的一丝血皮掠过——一次又一次。
终于，当符思又一次濒临极限，几乎无法站立，却依然固执地选择了“仁慈”时，托丽尔凝聚出的巨大火球悬停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遍体鳞伤、摇摇欲坠却眼神倔强的人类孩子，看着她肩上那朵被烧得焦黑却仍陪伴着她的花朵，巨大的悲伤和深深的无力感最终击垮了她。
火球无声地熄灭了。
“……我明白了。”
托丽尔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法言说的哀伤，她缓缓放下了手，“你宁愿承受这样的痛苦，也不愿伤害我……你宁愿死去，也要追求自由……”她转过身，巨大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
“走吧。”
她轻声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下楼，穿过遗迹的尽头，那扇门……我己经为你打开了。”
符思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剧烈的疼痛和脱力感袭来，她差点瘫软下去，是小花的藤蔓及时拉住了她。
托丽尔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走向门外，消失在阴影里。
那无声的默许，比任何言语都显得沉重。
符思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那场残酷而漫长的坚持。
她看着托丽尔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获得自由的解脱，有对前路的迷茫，更有对那位慈爱守护者深深的愧疚与感激。
最终，她搀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遗迹深处、那扇己经为她敞开的门走去。
小花的藤蔓依旧缠绕着她，虽然受了伤，却异常安静，只是默默地提供着一点微弱的支撑。
门后，是未知的地下世界，等待着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