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侯府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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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沈云疏就睁开了眼睛。

她盯着头顶绣着缠枝花纹的帐幔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己经不在乡下的茅屋里。

听雨轩的床榻柔软得让她浑身不适,仿佛躺在棉花堆上,反倒比硬板床更难入睡。

"小姐,您醒了?

"一个圆脸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铜盆。

沈云疏记得她叫春桃,是昨晚林夫人派来伺候自己的。

"现在什么时辰?

"沈云疏坐起身,嗓子干涩得发疼。

"卯时三刻。

"春桃拧了帕子递过来,"夫人吩咐,小姐初来乍到,今日不必去请安。

"沈云疏接过帕子擦了脸,水温刚好,却让她心里发冷。

不必请安?

分明是不想让她在贵客面前露面。

她昨晚偷听到丫鬟们议论,今日二皇子要来府里赏菊。

"这水里有东西。

"沈云疏突然开口,指尖从水里拈起一片细小的灰烬。

春桃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许是、许是炭盆里的灰飘进去了..."沈云疏盯着小丫鬟躲闪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擦完脸,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她仅剩的财产,从乡下带来的几十枚铜钱。

"春桃,你月钱多少?

"小丫鬟愣住了:"二...二钱银子..."沈云疏数出十枚铜钱塞进春桃手里:"从今日起,我每月多给你一钱。

只要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

"春桃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但铜钱终究没有掉在地上。

她飞快地西下张望,将铜钱藏进袖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今日二皇子来赏菊...夫人想让二小姐...""我知道。

"沈云疏打断她,"帮我梳头吧。

"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春桃的手很巧,很快就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沈云疏从包袱里摸出一根磨得发亮的桃木簪——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首饰。

"小姐..."春桃欲言又止,"夫人说...说今日要戴府里准备的首饰..."沈云疏捏着木簪的手紧了紧:"就戴这个。

"早饭是一碗稀粥和两碟小菜,比乡下的伙***致,却明显比正院的规格差远了。

沈云疏安静地吃完,刚放下筷子,就有婆子来传话,说林夫人要见她。

正院的暖阁里熏着香,甜腻得让人头晕。

林婉如端坐在主位上,一袭绛紫色襦裙衬得肤白如雪,发间的金凤钗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疏儿来了。

"林氏笑容慈爱,眼神却冷得像在看一件货物,"昨夜睡得可好?

"沈云疏垂着眼帘:"谢母亲关心,一切都好。

""你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懂。

"林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侯府不比乡下,一言一行都关乎体面...尤其是今日。

"沈云疏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发间。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林氏看见了那根桃木簪。

"二皇子奉旨来赏菊。

"林氏突然倾身,金镶玉的护甲划过沈云疏的下巴,"你父亲有意让云娇入主东宫。

若你敢坏事..."护甲微微用力,沈云疏感到一丝刺痛。

她抬起眼,正对上林氏冰冷的眸子。

"女儿明白。

"她轻声道,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

林氏满意地靠回椅背:"去吧,今日就在听雨轩好好学规矩。

"沈云疏刚退出暖阁,就听见回廊转角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转身想避开,却己经来不及了。

"哟,这不是我那个乡下姐姐吗?

"沈云娇带着两个丫鬟堵住了去路。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粉色的衣裙上绣着蝶恋花,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她夸张的动作晃个不停。

沈云疏侧身想走,沈云娇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急着去哪儿呀?

让妹妹好好看看你..."她的目光落在沈云疏的发间,突然尖笑起来,"天哪!

你竟然戴着这么寒酸的东西出门!

"沈云娇伸手就要拔那根桃木簪,沈云疏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别碰。

""放手!

你这贱婢!

"沈云娇吃痛,尖声叫道,"来人啊!

她偷我的簪子!

"沈云疏松开手,冷静地整理衣袖:"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你娘?

"沈云娇揉着手腕,突然压低声音,"知道那个爬床的贱婢怎么死的吗?

"她凑到沈云疏耳边,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毒蛇的信子,"爹爹亲手喂的——""啪!

"一记耳光响彻回廊。

沈云娇捂着脸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身后的丫鬟们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沈云疏的手***辣地疼,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再辱我娘一句,下次就不是耳光了。

"沈云娇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被狂怒取代:"你、你敢打我!

我要告诉爹爹!

""去啊。

"沈云疏向前一步,十六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畅快,"顺便问问他,为什么十六年不敢见我们母女?

为什么娘临终前都不肯提他的名字?

"沈云娇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带着丫鬟们跌跌撞撞地跑了。

沈云疏站在空荡荡的回廊里,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她扶住栏杆,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隐约听见"二皇子到"的通报。

她转身往听雨轩走去,背后是渐行渐近的鼓乐声,面前是曲折幽深的回廊,像极了她此刻茫然的前路。

春桃在听雨轩门口焦急地张望,看见沈云疏回来,连忙迎上前:"小姐!

二小姐她...""不必说了。

"沈云疏打断她,"帮我打盆水来。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亮得吓人。

桃木簪还好好地插在发间,像一根倔强的刺。

窗外,欢快的乐声隐约可闻。

沈云疏解开发髻,让长发如瀑般垂下。

她突然很想念乡下的小茅屋,想念母亲煮的野菜粥,想念那些虽然贫苦却简单的日子。

"小姐..."春桃小心翼翼地端来热水,"您...您没事吧?

"沈云疏摇摇头,把脸埋进温热的手帕里。

水汽氤氲中,没人看见她眼角滑下的那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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