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晨两点十七分,便利店的玻璃映出我后颈的锈斑。那锈斑昨天还只有指甲盖大,
现在已经爬过了衣领。我伸手去摸,指尖沾到细沙似的锈渣,冰凉刺骨。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响了一声,却没进来人。冷藏柜的灯突然闪烁,
里面的牛奶盒全鼓成了金属球。我转头看向收银台,老板趴在桌上,背影僵得像雕塑。
他的倒影贴在玻璃上,手指正慢慢变成青铜齿轮。“要结账吗?”老板没抬头,
声音像生了锈的锯子。我攥紧手里的矿泉水,瓶身突然长出细密的锈纹。
“我……要一瓶可乐!”话出口,喉咙里像卡了锈屑。老板终于抬头,他的眼球里没有虹膜,
只有转动的金属螺纹。“第七日的幸存者,喝可乐要付代价。”他笑着,嘴里掉出锈渣。
我后退一步,撞翻了旁边的货架。罐头、泡面、饼干全摔在地上,瞬间锈蚀成废铁。
每块废铁上都刻着名字,我认出其中一个是“张雅”。她是上一轮和我一起进来的人,
昨天消失了。“这些都是‘说真话’的人。”老板的倒影从玻璃里往外爬。
“他们说‘我想活着’,锈斑就吃了他们的肺。”一枚硬币突然从镜面递出来,
边缘沾着凝固的血痂。“拿着。”老板的手穿过玻璃,指尖的齿轮刮得我手心生疼。
“这是钥匙,也是枷锁。”我猛地抽回手,硬币掉在地上,滚到货架底。弯腰去捡时,
我看见货架下藏着一只金属手,指甲缝里有血锈。“啊!”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到冷藏柜。
冷藏柜的门“吱呀”开了,里面没有饮料,只有一堆金属骷髅。每个骷髅的眼眶里,
都嵌着一枚和地上一样的硬币。老板的倒影已经爬到了玻璃外面,身体一半是肉一半是金属。
“你还有37圈心跳。”他伸手抓我的后颈。“锈斑喜欢躲在真话里。”我转身就跑,
手里的矿泉水瓶“咔嚓”裂成两半。跑出没两步,手机突然震了,屏幕碎成蛛网。
锁屏界面一直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收到条没发件人的短信:“别信镜中人,
信带工具箱的少年。”刚读完短信,头顶的灯管突然炸了,锈粉落了我一脸。我呛得咳嗽,
看见门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少年。他个子不高,脸色白得像纸,手里拖着个旧工具箱。
“你踩碎了第三轮的‘时间币’。”少年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便利店的杂音。我低头,
发现刚才捡的硬币被我踩扁,上面的血痂晕开,变成螺纹。少年走进来,
他的影子在积水里分裂成三个,每个影子都拖着工具箱。“便利店老板的本体在镜面里,
你刚才差点被拉进去。”他蹲下身,捡起踩扁的硬币。我这才注意到,
他的白大褂上全是缝补的痕迹,线是银色的,像金属丝。“你后颈的锈斑,
已经到‘初蚀期’了。”少年突然伸手,掀开我的衣领。我想躲,却被他的指尖按住后颈,
那触感像摸到了冰凉的齿轮。“嘶——”我疼得吸气,看见他指尖沾了点我的血,
血滴在地上,变成了小齿轮整条街的路灯突然“噼里啪啦”崩解,锈粉像雪一样落下来。
少年的工具箱里传来“滴答”声,像是无数钟表在走针。“发条还剩37圈,
要听听走针声吗?”他打开工具箱,里面铺着一层锈色的绒布。绒布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齿轮,
每个齿轮上都刻着名字。我看见了“张雅”,还有“李默”——上一轮第一个消失的人。
便利店的玻璃突然“咔嚓”裂了。老板的倒影在里面疯狂挣扎,手指抓得玻璃全是划痕。
“他快出来了。”少年把踩扁的硬币放进工具箱。“我们得走,第七日的时间不等人。
”我跟着他跑出便利店,回头时看见玻璃里的老板已经爬了一半。他的腿是金属的,
膝盖处有明显的缝合痕。“你是谁?”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锈斑在后背发烫。“十七。
”少年没回头,“负责修‘时间故障’的人。”我们跑过一条小巷,
巷子里的垃圾桶全是锈蚀的钟表,指针都指着凌晨两点十七分。我的手机又震了,
这次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一个浑身是锈的人,手里攥着和我一样的硬币。
照片下面有行字:“第七日,锈斑会吃掉心脏。”十七突然停住,
指着前面的路口“那是CT室,我们得去拿‘金属胎儿’的片子。”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路口的CT室亮着灯,窗户上爬满了锈色的螺纹。后背的锈斑越来越烫,我摸了摸,
发现锈斑下面的皮肤硬得像金属。“为什么要去CT室?”我问,声音里全是颤音。
十七转头看我,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金属光泽:“因为那胎儿,是齐夏。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齐夏”这个名字,却莫名觉得心脏抽了一下。CT室的门没关,
我们走进去时,里面的机器“嘀嘀”响着,屏幕上全是雪花。“在第三张抽屉里。
”十七走到操作台边,拉开抽屉。我站在原地,看见墙上挂着一张X光片。
上面是个人的胸腔,里面没有心脏,只有一个正在转动的发条匣。而片子右下角的名字,
是我自己:余念安。2十七的座钟摆在CT室的桌子上,外壳是用头骨拼的。
钟面上没有数字,只有十二颗泛黄的牙齿,指针是两根细骨。“整点会吐齿轮,
你最好别眨眼。”十七用镊子敲了敲座钟,头骨外壳发出空洞的声响。我盯着座钟,
后背的锈斑还在发烫,刚才在X光片上看到的发条匣,总在脑子里转。“那片子是怎么回事?
”我问,手指忍不住摸向胸口,怕里面真的是发条。十七没回答,
反而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怀表。怀表的玻璃碎了,里面不是指针,
是个缩小的血色钟楼模型。钟摆是根细针,正慢慢往“7”的刻度摆。“还有三小时到整点。
”他把怀表揣回去,“我们有时间说说话。”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椅子的扶手也生了锈,
一摸就掉渣。“那些齿轮,都是怎么来的?”我看向十七的工具箱,
里面的齿轮还在轻轻转动。十七打开工具箱,拿出一枚比其他齿轮大些的,
递到我面前:“你看上面的名字。”我凑过去,
看见齿轮上刻着“李默”——上一轮第一个消失的人。“李默在第四日说‘我不怕死’,
这是谎言。”十七的声音很平。“所以锈斑从他的心脏开始,把他变成了齿轮。
”我猛地缩回手,想起李默消失那天,他确实笑着说过“我不怕”。当时我还觉得他勇敢,
现在才知道,那是催命的话。“那……说真话就不会有事?”我问,后背的锈斑突然痒起来。
十七嗤笑一声,把齿轮放回工具箱:“你昨天说‘我能活下去’,是真话吗?”我愣住了,
昨天我确实对着镜子说过这句话,可我心里其实怕得要死。“半真半假,锈斑也会找上门。
”十七指了指我的后颈。“你这锈斑,就是这么来的。”墙上的挂钟突然“当”响了一声,
十七的座钟跟着震动起来。“来了!”十七握紧镊子,眼睛盯着座钟的顶部。我屏住呼吸,
看见座钟的头骨外壳慢慢打开,里面伸出一根细骨,顶着一枚带血的齿轮。“咔嗒”一声,
齿轮掉在托盘里,上面还沾着点暗红的肉渣。十七用镊子夹起齿轮,
凑到灯光下看:“是第五轮的参与者,叫陈雪。”我凑过去,看见齿轮上的“陈雪”二字,
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夏”字。“齐夏?”我问,心脏又抽了一下。十七的手顿了顿,
把齿轮放进一个贴着“5”的小盒子里:“别总提这个名字,会引来‘时间故障’。
”他刚说完,CT室的机器突然“嘀嘀”狂响,屏幕上的雪花变成了锈色的螺纹。“不好!
”十七抓起工具箱。“金属胎儿醒了。”我们跑到CT机旁,机器里的片子正自动往外吐。
全是刚才我看到的“发条心脏”片,只是这次,片子上的锈斑已经覆盖了大半个胸腔。
“在里面。”十七指着CT机的扫描仓。“我们得把片子拿出来,
不然它会把这里的时间搅乱。”我跟着他打开扫描仓的门,一股锈味扑面而来,
里面躺着个半透明的胎儿。浑身都是金属,手指是小齿轮,眼睛是两颗生锈的硬币。
而胎儿的胸口,刻着“齐夏”两个字。“它在吸收锈斑。”十七用镊子去夹胎儿旁边的片子,
“你看它的手指,比刚才长了点。”我盯着胎儿的手指,确实在慢慢变长,
齿轮的纹路也越来越清晰。突然,胎儿的眼睛动了,两颗硬币“咔嗒”转了一下,看向我。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的锈斑瞬间烫得像火,我甚至能感觉到锈斑在往心脏的方向爬。
“快拿!”十七低喝一声,镊子终于夹到了片子。就在这时,胎儿突然伸出手,
小齿轮勾住了我的衣角。“嘶——”我的衣角被勾破,上面沾了点金属粉末,
落到地上就变成了小齿轮。十七一把拉过我,带着我跑出扫描仓:“再晚一步,
你的衣服都会变成金属。”我们退到门口,看着扫描仓里的胎儿慢慢长大,
金属皮肤反射着灯光,刺得人眼睛疼。“它为什么盯着我?”我问,声音都在抖。
十七盯着胎儿,眼神复杂:“因为你的锈斑,和它的‘本源’一样。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刚才那枚“陈雪”的齿轮,扔进扫描仓。齿轮刚落地,胎儿就扑过去,
一口咬住齿轮,“咔嗒咔嗒”嚼着,身上的金属光泽更亮了。“我们得走了,它消化完齿轮,
会追出来。”十七抓起座钟,往门外走。我跟在他后面,路过操作台时,
看见上面放着一张没见过的X光片。片子上是个少年的胸腔,里面没有心脏,
只有一个装满齿轮的发条匣,而少年的脸,和十七一模一样。“十七!”我叫住他,
指着片子。十七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把片子叠好,放进白大褂口袋。
“那是……”我想问,却被他打断。“到点了,座钟该吐第二枚齿轮了。”他加快脚步,
座钟在他手里“嗡嗡”震动。我们回到十七住的地方。一间堆满钟表的小屋子,
墙上、桌上、地上,全是锈蚀的钟表,指针都指着不同的时间,
却没有一个超过凌晨两点十七分。十七把座钟放在桌子中央,周围摆了七个小盒子,
分别贴着“1”到“7”的标签。“还差两枚齿轮,第七日的‘时间链’就能拼上。”他说,
眼睛盯着座钟。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那些钟表。突然发现每个钟表的背面,
都刻着一个名字。有张雅、李默、陈雪,还有些我没见过的名字。
“这些人……都变成齿轮了?”我问,声音发哑。十七点头,从工具箱里拿出手术刀,
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些锈粉掉下来,伤口处的皮肤是金属色的。
“我也快了。”他说,语气很平静,“修时间故障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时间的一部分。
”我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突然想起CT室里的X光片:“你的心脏,真的是发条匣?
”十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拿起手术刀,对准胸口划下去。“嗤”的一声,
皮肤被划开,里面没有血。只有一个正在转动的发条匣,匣子里装满了齿轮,
每个齿轮都刻着名字。“72枚齿轮,对应72个轮回。”他用镊子夹起一枚齿轮,
上面刻着“余念安”,“这是上一轮的你。”我盯着那枚齿轮,脑子一片空白——上一轮?
我已经轮回过一次了?“为什么我不记得?”我问,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
变成了小齿轮。十七把齿轮放回发条匣,用金属线把胸口的伤口缝起来:“因为每次轮回,
都会清除记忆,除了‘关键人’。”“关键人是谁?”我追问,后背的锈斑又开始发烫。
十七没回答,只是看向座钟。座钟的头骨外壳又打开了,这次吐出来的齿轮,
上面刻着“齐夏”。齿轮刚落地,屋子里所有的钟表突然“当”地响了一声,
指针全指向了凌晨两点十七分。十七的脸色变了:“麻烦了,金属胎儿追来了。
”窗外传来“咔嗒咔嗒”的声音,我跑过去看。只见那个金属胎儿已经长到了半人高,
正用齿轮手指抓着窗户,眼睛里的硬币转得飞快。3“灾厄年游戏在子时开始,
我们得去庙会。”十七抓起工具箱,把刻着“齐夏”的齿轮塞进贴“7”的盒子里。
我跟着他跑出门,金属胎儿在后面“咔嗒”追,齿轮手指抓得地面全是划痕。
“为什么是庙会?”我边跑边问,冷风灌进喉咙,带着锈味。“灾厄年对应生肖狗,
庙会是‘游戏场’。”十七回头看了一眼。“它追不上,庙会有‘结界’。
”我们跑过三条街,前面突然出现一片红灯笼,灯笼上画着十二生肖,只有狗的灯笼是亮的,
其他都是黑的。庙会的门是用两根生锈的铁柱做的,上面刻着“四季轮转,
生死由命”八个字。“进去吧,其他人应该到了。”十七推开门,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
我跟着他走进庙会,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四个石凳,围着一个中间挖空的石台,
石台上堆着稻草。石凳上坐着三个女人:一个孕妇,手一直护着肚子;一个老人,
手里攥着布偶;一个穿红衣的女人,脸上画着浓妆。“最后一个来了。
”穿红衣的女人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警惕。十七走到石台边,
拿起石台上的四根竹签:“游戏规则,抽四季签,扮演春、夏、秋、冬。
”“扮演了要做什么?”孕妇问,声音发抖,肚子微微隆起,像是快生了。“春播种,
夏浇水,秋收割,冬守仓。”十七把竹签放在石台上。“每一步都要按规则来,错了,
会被‘年兽’吃掉。”老人突然哭起来,布偶掉在地上,我看见布偶的肚子上,
有个锈色的齿轮印记。“我女儿就是去年玩这个游戏死的……”老人的声音哽咽。
“她抽的是春,播种时转反了方向,就被年兽拖走了。”穿红衣的女人脸色变了,
伸手去拿竹签,又缩了回来:“会不会有安全的签?”十七摇头:“没有,四季都有风险,
关键是‘说真话’。”我想起之前的齿轮,心里发慌,伸手去拿竹签时,指尖碰到一根,
瞬间觉得烫得厉害。“这是你的。”十七把那根烫手的竹签递给我,上面刻着“冬”,
还有我的生辰八字。穿红衣的女人抽了“春”,孕妇抽了“夏”,老人抽了“秋”。
刚抽完签,庙会的灯笼突然全亮了。石台上的稻草“哗啦”动了一下,
从地下传来“轰隆”的声响。“年兽要醒了,春先播种。”十七后退一步,
从工具箱里拿出一袋种子,递给穿红衣的女人。那种子是黑色的,表面有螺纹,像小齿轮。
“怎么种?”红衣女人攥着种子,手在发抖。“顺时针转三圈,把种子放进石台上的洞里,
说一句真话。”十七指着石台中间的洞,洞里渗出黑色的黏液。红衣女人走到石台边,
蹲下身,刚要放种子,突然尖叫一声:“它在看我!”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灯笼上的狗脸竟然动了,眼睛是两个黑洞,正盯着红衣女人。“别管它,快播种!
”十七催促,地下的轰隆声越来越大。红衣女人咬咬牙,顺时针转了三圈,把种子放进洞里,
声音发颤:“我……我怕年兽。”这是句真话,种子刚放进洞,
洞里的黏液就“咕嘟”冒了个泡,没再动静。“夏浇水!”十七拿出一个水壶,递给孕妇。
“水壶里的水,只能浇三下,每下都要说真话。”孕妇接过水壶,走到石台边,
手护着肚子:“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上一轮参与者的。”她说完,浇了第一下水,
黏液又冒了个泡。“第二下。”十七说。“我知道孩子会变成金属,可我舍不得打掉。
”孕妇又浇了一下,声音里全是哭腔。我看着她的肚子,突然想起CT室的金属胎儿,
心里一阵发紧。“第三下。”“我想活着,哪怕变成齿轮。”孕妇浇完第三下,
水壶“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水洒出来,变成了金属丝。“秋收割!
”十七递给老人一把镰刀,镰刀是锈色的,“割掉稻草最上面的三根,说真话。
”老人捡起镰刀,手抖得厉害:“我女儿……是因为我说了谎,才被吃掉的。
”她割掉第一根稻草,稻草里掉出个小齿轮,上面刻着“林晓”——应该是她女儿的名字。
“第二根。”“我当时说‘我不难过’,其实我快疯了。”老人割掉第二根稻草,
眼泪掉在镰刀上,变成了锈粉。“第三根。”“我来参加游戏,是想找女儿的齿轮。
”老人割掉第三根稻草,稻草里掉出半张照片。和我之前在手机上看到的一样,
浑身是锈的人,攥着硬币。就在这时,地下的轰隆声突然停了。石台开始震动,
洞里的黏液“咕嘟咕嘟”往外冒,变成了黑色的雾气。“冬守仓,该你了。”十七看向我,
“守住石台,别让年兽出来,说一句最真的话。”我走到石台边,洞里的雾气越来越浓,
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动。后背的锈斑突然剧痛,我咬着牙,
大声说:“我怕锈斑吃掉我的心脏,我想记住所有事!”这句话刚说完,
洞里的雾气突然散了,石台不再震动。十七松了口气:“还好,都没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