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吵架狼狈离家后,遇见了白月光。我推着行李箱站在寒风中,看到他迎面朝我走来。
我提起箱子转身就跑,却被他一把拉住。能收留一下我吗?我快饿死了。我四下看了看,
谁?我吗?1我小名叫碎碎。他们说,贱名好,贱命好养活。可我只觉得,
我这一生就像这名字一样,过得稀碎。陈曜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三时转学了,
能在同一个大学遇到他,我挺意外。因为我记得,他的理想大学从来都不是这所。
第一次见到他,是刚开学那会儿。公安院军训开始要比我们早些,
我还在校园里摸摸索索找不到路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他们穿着迷彩服在校园里穿梭的身影。
我走进廊道里避阳低头看鸟瞰图,没注意迎面走来的队伍。商店在哪我找了好久,有些烦,
正当我抬头往前冲时,小腿传来一阵剧痛。队伍后排同学搬得椅子撞上了我的小腿,
他连连道歉。我疼的几乎直不起腰来,强撑着向他摆摆手,说没事让他先走。
搬椅子的同学挠着头追上队伍。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我没事,你走吧。我头也没抬,
手捂着小腿,未散的剧痛让我睁不开眼,无来由的烦躁感让我语气非常不耐烦。
我能看看吗?他嗓音清澈得像泉水。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我愣愣地睁眼看向他。
我没听错,是陈曜。陈曜半蹲下来,取下白色手套,修长匀称的手指露出来,
虎口和指腹有薄薄的茧。廊道隔绝日光的曝晒,清凉的空气从四面涌来,陈曜摘下帽子,
低头,细密的薄汗沾湿了他额前短发,眉骨英挺,鼻梁很高。我反应有些迟钝,慢慢松开手,
才发现血已经在汩汩地往外冒。应该是被钉子划破了。他眉头微蹙,
后又抬起头看着我浅笑。沈碎碎,你还是不喜欢麻烦别人呀。我心脏不受控地跳了跳,
又轻飘飘移开目光,我没想到他还记得。那这次可能得麻烦班长送我去医务室了。
我有些尴尬。他伸手把我拉起,走吧,不麻烦,我们的错。
靠近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的草木清香,和那年夏天的一样,淡淡的,很好闻。
和陈曜最后一次见面是我生病前,回来之后发现他已经转走了,微信电话都联系不上,
想到这里,心里空落落的。两个人就这样在路上慢吞吞的走着。碎碎。啊?
没想到他会这样叫我,我抬头迷茫地看着他。我抱你走吧,你这样走太慢了。
他指指我的腿,目光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他总是这样,礼貌又温和,我也总是这样,
每次都掉进他的温柔陷阱中。当我被陈曜抱起来的时候面色不动如常,实则心跳得厉害,
像要炸出胸膛。我不敢看他的脸,只看到他耳根有些微微发红。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有些发痒。医生已经帮我把伤口处理好,说伤口不深,过两天就能结痂,不影响正常活动。
陈曜提议要把我送到寝室楼下,我还没开口,他抢先补充道。不麻烦。
于是我被陈曜送到了宿舍楼下。正要道谢,他身后走来一个女生,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曜,走了,同学他们都等着你呢。她穿着同样的军训服,和陈曜身上的一样,
单独站在一起,像情侣装。利落的短发别在耳后,窈窕又干练。和陈曜说话的语气熟稔亲切。
她叫他阿曜。我认识她,应该说几乎全年级都认识她,她叫顾棠,大一的新生代表,
市公安局长的女儿。我攥了攥衣角,目送两人并肩离开,他们走在一起的背影,
好似一对璧人。2公安院下晚训要比我们晚一个小时,每次回宿舍都会路过他们的训练场地,
我总忍不住偷偷看他。他看着挺瘦的,但身材很有型,肩膀把迷彩服撑得笔直,
深绿色的上衣扎在裤腰里,腿也长,笔挺地站着。喂,你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到你白月光了呢。 直到闺蜜于嫣在电话那边愤怒大喊,
我才微微回神。啊?哦哦,没事。于嫣隔着屏幕对我暧昧眨眼,语调怪异。碎碎,
你不对劲儿哦!每次在这个地方都会出神一分钟以上,说,是不是有情况。我快速止住她。
说什么呢,有情况不得跟你先报备。于嫣开始阴阳怪气。也是,
毕竟谁能捍卫得了你那个不打招呼就走还联系不上人的白月光的地位呢。只有我知道,
我当时的笑容多么无奈又苦涩。新媒体摄制部需要采集军训素材,我主动领了公安院的拍摄。
学姐拍着我的肩膀。公安院需要采集的素材多,工作时间也长,你能行吗?
我拍拍胸脯表示。学姐就放心交给我吧。我承认,我拍摄的时候确实多拍了陈曜几张,
一方面是私心作祟,一方面实在是太出片了!公众号推送发出后,
陈曜的照片在校园墙上疯传。墙墙捞捞,这个男生太帅了,哪个院的啊啊啊!一分钟,
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我不行了,我竟然和这么权威的一张脸在同一个学校。
我仔细翻着校园墙,行情这么好?心中有些微微发酸,早知道就不拍你了。
室友也在一旁讨论着,哎?我怎么觉着这人有点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我没说话,
低头默默摁亮手机屏保,上面是一个身穿白衬衫的少年,
那是我从高中***的照片中选出的最好看的一张。年少时的惊艳最为刻骨铭心。
草稿纸上不只有公式,还有那年夏天的遗憾。脑子里又浮现出他和顾棠站在一起的背影。
我突然有些烦躁,胡乱地摁灭手机。3我强迫自己不去看校园墙,看了又烦,不看又忍不住。
我随手翻着,在众多的信息中看到一条稍微正常点的,有人在校园墙上找耳机,
问有没有哪个同学在301教室捡到过,我点开图片,一下坐起来。这副耳机我见过,
甚至说很熟悉,老旧的款式现在使用的人也不多,很容易认出来,
陈曜高中时每次出去玩都会带在身上,他说那副耳机是他爸爸留给他的,对他很重要。
我不知道陈曜家里情况,他似乎很喜欢他的父母,每次提到时总是面露微笑,但每当我问起,
他总是有意地别开话题,后来我就没问过。但这副耳机,一定对他很重要。窗外下着暴雨,
狂风叫嚣。我急吼吼地收拾东西拿伞出门。室友叫住我。你干嘛去啊这么大雨,
有什么事不能雨停了再说吗? 我朝她们笑笑,很重要的事,我怕来不及。
我怕去晚了找不到。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门。那天到教室时我几乎浑身已经湿透,
一个人在教室里找了好久,终于在教室角落的暖气片下方找到,应该是被人不小心踢进去了。
回来之后打了好几天喷嚏,那时候并没有深想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荒唐无厘头的事情,
只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能让我开心好几天的大事。我没有陈曜的联系方式,
也不想托人还给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他们训练的地方等他。他们连的队伍缓缓走来,
我心中既紧张又兴奋。陈曜一如既往的招人,我一眼就看到他,赶忙将耳机从口袋里翻出来,
戴在耳朵上。他看到我了,我指指耳机,又指指旁边的咖啡厅。部队还在行进,他朝我浅笑,
微微点头。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斑驳的洒落在他身上,脸上光影遮不住清隽俊朗。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我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一颗心柔得像水。
每次见面都是兵荒马乱,再次相逢仍忍不住悸动。我在旁边的咖啡厅耐心地等着。
等来的却不是陈曜。而是顾棠。4陈曜是在高一下学期转来我们学校的,我和他在一个班。
在见到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怦然心动情窦初开是什么感觉。那时的他不怎么开口说话,
腼腆又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总感觉他不太高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孤独。
他刚来时可能是不太适应我们学校的教学模式,上操时总是拿错操前小读。
每个班都有多印的一份,我每次都会找课代表把多的一份留下,一起装在口袋里。
陈曜可能一周会拿错一两次,但我会在口袋里装五次,
我喜欢看每次递给他时他惊讶又欣喜的表情,很可爱,看的我心里暖暖的。
后来他干脆就不拿了,每次上操就去我口袋里掏。渐渐熟悉后,他开口说的话多了起来,
我总是忍不住找他说话,就假装拿问题目当借口,那些题我真的不会,
他也真的在认真给我讲。为了互相监督学习,每天晚自习放学后一起回宿舍,
互相提问当天的知识点。有时会在路上碰到手牵手的小情侣,我俩都目不斜视地假装没看见。
漏拍的心跳,被晚风摇碎的星光补齐。他有时候会叫我沈星星。为什么是星星呢?
我的名字里是月字啊。陈曜抬头看星星。月随,月随,每天跟着月亮的不就是星星吗。
那我就叫你陈月亮。因为星星围着月亮转,碎碎围着阿曜转。他成绩很好,
每次大考完开表彰大会都要上去分享学习经验,
我那时像个女汉子一样一人提溜两个板凳到台下,把另一个板凳放在我旁边,
陈曜每次下台都很自觉地过来找我。陈曜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在演讲台上是,
在队伍里也是。他永远那么耀眼。把耳机递给顾棠的时候,失落和酸涩一下涌上心头,
突然觉得那天冒雨的冲动是那么可笑。我知道我没有理由这么想,他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难受。那天下课后,余光无意间瞥见他的身影。他抱着手臂背靠在墙上,
腿交叉站着,腰带系的又高又紧,显得人高腿长。应该是在等人。原本就要从那个门出去,
我觉得可以恰巧路过碰到顺便打个招呼。刚迈出一步,看到顾棠朝他走来。
陈曜伸手递出类似手链的东西,太阳照在上面,银光闪闪,很刺眼。顾棠接住,
两人嘴角都带笑。心里的刺痛很清晰,我转身朝后门走去,又丧失了一个和他说话的机会,
说不失落是假的。碎碎。一道清淡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曜叫住我。我愣了一下,
转身,微微疑惑又迷茫的目光看向他。哦,那天有点事,让班里同学帮忙去拿了,
没能当面谢谢你,只能在这里等你了,很感谢你帮我找到耳机。陈曜的目光真挚又坦然,
我一时分辨不清。顾棠已消失不见踪影。是在这里等我吗?哦,抱歉啊,
那天可能打扰到你们训练了,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没办法才用那样的方式找你,
也不是要故意带你的耳机的,我已经用湿巾擦干净了。陈曜爽朗地笑起来。
以前又不是没带过,这样显得我们好陌生啊。不管怎样,那天耳机的事情都是我该谢谢你。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瞬又恢复平静。我微笑回应。不用谢,顺手的事。
陈曜说他想要请我吃饭以表感谢,我心中忐忑又有些期待,最后还是答应,
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屏保亮起时我才反应过来,上面的面孔清晰可见,我尴尬地慌忙解锁。
那照片是***的,陈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不知道正主有没有认出来。高中时为了让陈曜开心一点,我周末经常会约他出去玩,
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拍下的。脑海里又无意识地重复起那句在这里等你
陈曜从不会对我说谎。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侥幸。那天回去之后我盯着屏保那张照片看了好久,
嘴角泛起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月随,你等着手机傻笑什么呢,让我看看是哪个帅哥。
照片和笑我都没来得及收起,寝室内已经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嚎叫。我靠,月随,
我说那天看到我男神的照片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是在你的屏保上见过啊。
这照片看着也不像是现在拍的啊,你们不会早就认识吧?你可以啊月随……,
我们月随长得这么漂亮,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招架不住他们的严厉逼问,
我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屏保的事情也被我用理由搪塞过去,各中细节都没展开叙述,
并表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毕竟真的没有任何关系。5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结束,
我拿到了全旅唯一一份先进个人奖。可能是性格要强所致,也可能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因为做不好会遭到阴阳怪气,做的好会得到一笔带过的夸奖,听不出语气,也比嘲讽好听。
小时候拿到第一会让我得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点***也消失了,
只剩下对自己的负责和那些看不到头的期许。那是我初中的时候,我考了第一名,
我心情很好,晚餐时本来也在其乐融融地讨论,
我无意随口说了一句第二名那个同学就是语文不太行,不然我就不是第一了。他语文不行,
你什么行?天天就是别人不行,考好一次看把你能的,我看你下次能退到哪去……
突如其来的训斥给我当头一棒,刚刚还津津有味的油饼忽然油得我想反胃。
那时还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也感受不到莫名的恶意和打压,
只会陷在自己喉头哽咽的沉默和反思里。后来我发现,我考的不好他们不高兴,
我考的好他们也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只有亲戚朋友问起时,他们脸上洋溢的,
是我从没见过的笑。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提证书的事,大概猜到他们会说什么了,
现在可能说的委婉一点,无非就是让我收收锋芒一类的,算了,留着我自己高兴吧。喂,
妈,咱们之前不是说好我上大学就给我看牙的吗,我们军训结束了,我想过几天去医院。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我听到我妈叫来了我爸,悉悉率率说着些什么,我听不清。
随后我爸接过电话。碎碎啊,是这样啊你听爸说……我打断他说的话,
声音平静地已经麻木地感受不到胸腔内的情绪起伏。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已经答应我了?
是答应你了,但是你要是正牙就得拔牙,那牙怎么能乱拔呢,再说了,
三万块钱也不是小数目,都够你交三年学费了,怎么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呢……
每次都是这样,我说什么根本听不见,只是一味的灌输自己的想法。我面无表情地掐断电话,
鼻头酸涩得像是要喘不过气,泪水像断了线似的往外涌。为什么,总是这样,
答应过的事情永远会反悔?承诺过的事情永远做不到?高二快结束的时候,
我牙齿咬合出现问题,长期碰撞导致上牙龈溃烂,需要正畸矫正。到医院检查过后,
父母以高三关键期耽误学习为由,拒绝治疗。其实我知道,他们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不想出那个钱,并且内心不承认不想出这个钱。可是太疼了。我每天一睁眼就能感受到,
24小时折磨着,晚上疼的睡不着觉。尝试沟通过,
但他们以爱为名加入了压垮我的铺天盖地的稻草,
似乎我所有的痛苦都能用两句话消解:我们都是为你好高三心理压力大
这两句话很万能,他们可以用在任何时候,用在每一场争吵中。
总能让他们理所应当的付诸心中所想行动,我的想法和诉求都不重要,
我只需要忽略过程中的一切痛苦,痛苦麻木地担下所有他们引以为傲的胜利结果。我说我疼,
我说我受不了了,我说我快疯了。你牙疼怎么不早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我看一点问题没有呀。可我们当初不就是因为牙疼才去看的病吗?要我死才算没问题吗?
忽略掉他们不在意的不想听的,然后问我为什么不早说。那是我第一次心理防线全面崩溃,
世界上唯二能依靠的人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内心的无助和绝望像一头怪物一样,
几乎要把我击穿撕裂。其实那时候我知道自己可能生病了,眼泪总是莫名其妙地往下滴,
胸口像堵住了一样喘不上气,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之前总为那些跳楼的同学不值得,
那是我才理解,可能他们除了死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吧。有时候压垮人的不是困境,而是失落。
轰动一时的时候我们谈及过这件事,我说她跳下去也是一种解脱。
爸妈说他们听到这句话不开心呢让我别说了以后,他说那个学生很自私,
他一死自己是解脱了,但是会毁了一个家庭,他的父母会很痛苦。我只觉得他很可怜,
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逼他,那些人也只会在失去他后开始难受,
然后用他的自私担下一切埋怨和数落。我爸曾打过一个电话,过红绿灯都要打,
一定很着急吧。后来我才知道,只是因为我在车上,只是为了让我听到。喂李哥,
前段时间收麦子的钱2万块钱能结一下不啦,哎呀,要给闺女看病呢……我也很奇怪。
从始至终都没接受过任何治疗。但这两万块钱听起来是我花掉了一样。他们总是这样,
没有多余的爱来感化你,愧疚比爱来的容易得多,高效的多,因为爱是滋养,愧疚是要挟,
他们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就能用深不见底的自责把你绊住、栓死。我也反抗过,哭过,闹过。
最终结果就是被他们指着鼻子骂我有精神病,硬生生扼杀我的一切诉求和指控。
可能是他们怕我高考出现什么意外不能光耀门楣吧,答应我上大学之后就治。
我那时已经麻木了,其实心里隐隐直到这个承诺会像之前所有的那样永远不会实现。
但我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一头扎进学习上。因为我怕,我怕提起来的心气散了,
我怕十几年的努力都毁于一旦,我怕我逃不出这里。一个再热爱生活、努力向上的人,
长期在无限制的打压和不能宣之于口的情绪积蓄中浸泡,也会变得暗淡无光,心烦气躁,
歇斯底里。掐断电话我在路边坐下,手忍不住发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掐断电话我在路边坐下,思绪飘出很远,直到大脑里一片空白,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6陈曜这个手机是新号,他发了第一条朋友圈,应该是他们班的合照,他旁边站着顾棠,
那女生微微朝他侧身,像是在朝他笑。顾棠也发了同样的朋友圈,像是情侣间的官宣照。
关注陈曜和顾棠的人很多,学校贴吧几乎要被这张照片和关于他俩的评论刷屏,
到处都在疯狂磕。连我都觉得这两个完美的人是如此般配。我点开与陈曜的聊天框。
中秋节要回家,抱歉啊,之前答应你的约饭可能去不了了。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停了一会儿又显示正在输入中。好。那我们下次再约。他一如既往地礼貌又温和。
我无声地掐灭屏幕。于嫣打来电话,问我中秋节打算怎么过。找个地方打工,当牛马过呗。
我不在意地说道。呜呜呜…宝宝这么努力,我也要向碎碎看齐。
说着在电话那头给我敬了个礼。我笑骂她一句。好啦,不说了碎碎,我妈要陪我去逛街了,
好好休息哦,爱你,拜拜。挂断电话,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阵酸疼。于嫣是独生女,
一直都很羡慕她的家庭氛围。感觉我像废墟下的影子,面对尘埃和断壁都能默然处之,
逢着拥抱和灯火便慌得散了形。我找了一家餐厅打临时工。上卫生间的时候遇到顾棠,
她笑着和我打招呼。好巧,我和我男朋友也在这里吃饭。我心里一个咯噔,隐隐发慌,
心里越发不安。天不遂人愿,我送毛巾的正好是顾棠他们在的包间。看到陈曜的一瞬间,
我心凉透了,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陈曜来晚了,在顾棠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我僵着头皮把毛巾递给他。看到我的时候,陈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冲我淡淡弯唇,
微点了下头打招呼,就此移开目光。我鼻子酸的厉害,快撑不住,转头往外走,又开始了。
一头钻进卫生间,收拾好自己出来后,一抬头却看见陈曜站在那里,
吓得我眼中雾气瞬间蒸发。陈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发短信,微微皱眉,表情不太好。
他抬头看见我,脸色缓和如常,黑而亮的眼睛看着我,淡淡微笑,好巧。
陈曜到底是一个礼貌又耐心的人,没有问我为什么骗他。我看着他,
一种苦涩的感觉从喉头瞬间蔓延到鼻腔,心底忽然无声。我闭了闭眼。陈曜,别再对我笑了。
真的。下班换好衣服离开时,刚好赶上一行人从餐厅里出来。
顾棠极其自然地走上了陈曜车的副驾。陈曜没有跟上去,走到我旁边问我怎么回。
顾棠降下车窗,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陈曜,走啦。我朝那边看了一眼。哦,
一会有人来接我。陈曜语气听起来挺轻松的问。男朋友吗?
我不知道当时心里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反应过来后,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有没有男朋友都没有什么关系了。陈曜脸上的笑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很快又恢复如常起来。陈曜是看着我上了表哥的车之后才离开的。摁上车窗,
看着陈曜收回目光。陈曜心里又在想什么呢?我不知道。谁啊?桃花吗?
表哥一副八卦口吻,眨巴着眼看我。开你的车,快走,我要饿死了。
要是我的桃花就好了。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之后一个学期,他没再联系过我,我也没再找过他。7我这学期过的很忙,很忙。
高考仅仅够上了这所大学的分数线,被调剂到不理想的专业。我一边忙着冲绩点转专业,
一边勤工俭学赚钱看病。加上高考完暑假打零工挣的和助学金,
七七八八凑得差不多就开始正畸。却因为这件事过年回家和他们大吵一架。
当我长出自己的思想,开始反抗,点破他们心中不愿意承认又无法反驳的事实,
当他们感觉自己的权威和尊严被挑战,居于下风哑口无言时,就开始无端的攻击和打压。
读几年书看把你能的,就你最厉害,就你懂得多。就是读书把你惯的,
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就是让你来跟我顶嘴的?他们永远不会懂,
他们的女儿凭借一己之力从被灌输十几年的认知和某种意义上的执念中挣脱出来,
构建一套全新的价值体系,是一件多么厉害的事情。我是除夕夜前一天晚上从家里出来的,
当天晚上坐高铁回到学校。我知道学校可能不开门,但我没地方可去了。
身边的朋友都说我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但我自己知道我是一个情绪化很严重的人,
有时候全程情绪大于表达,发泄的成分更多。潜意识都是趋利避害的,
不理智宣泄更像是本能,因为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离开那里才得以让我喘口气。
世界上应该允许有不体面,不顾全大局,不会说话,做事没有条理的人存在。坚强不是天赋,
是条件反射,冷漠不是性格,是防御系统。习惯性地忽略自己的情绪,
逐渐变成一个情感淡漠的人,他们都说我冷情冷血,说我犟的要死,
可如果真的有人用心了解我,就会发现我犟是因为我身边空无一人。我看起来很独立,
不是不想依赖,是每次靠近都会变成失望的前兆。我能有多犟呢?我也只有一颗心脏。
8如我所料,学校没有开门。我推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就像每一次爆发过一样,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一片空白,什么情绪都感觉不到。
陈曜迎面朝我走来,我也没看到。等一双鞋子猝然闯入视野,我迷茫抬头看到陈曜,
才意识回笼。大脑宕机,也不知道怎么发出的指令,提着箱子转身就跑。陈曜一把拉住我,
好笑道,我这么吓人吗?跑什么?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他用手拽着我,
像是怕我跑了似的,下巴朝行李箱抬下,疑惑的目光看向我。我尴尬笑笑,狼狈解释。
如你所见,离家出走了。陈曜挑挑眉,故作遗憾地开口。哦,这样啊,我快饿死了,
你能不能收留我?我四下看看,周围没人,伸手指了指自己。谁?我吗。
陈曜期待地点头。我咯咯笑了几声。那你只能跟着我一起饿肚子了。两人视线相撞,
又一同笑了起来。陈曜接了个电话,说这边什么都没发现,让下一个去别的地方找找。
我问他在找什么,他说朋友有东西丢了,帮忙找找。当时困于情感悲伤无法自拔,
并没有在意,后来我才猜到找的东西是什么。我跟着陈曜回家,市里普通的小区房,
只有他一个人住,外卖已经送到家门口,他真的不会做饭。点单吧,
今晚先外卖凑乎吃一顿,明天我给你露一手。
上三年级的时候晚上放学回家就承包了一家人的晚饭,这么多年饭不是白做的。
陈曜报了几个菜名,全是酸甜口的菜,他说她妈妈是广东人,所以口味也随那边。
晚上回到卧室后,我把手机开机。于嫣一个电话立马弹了进来。什么,你遇到陈曜了?
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点声,你这嗓门整个小区都能听到。别给我岔开话题啊,
老实交代。交代什么呀,就是恰好遇上了,人好心收留我……
累死累活好不容易终于让于嫣打消了怀疑。挂断电话后我妈电话弹进来了,我没接,
给她发了消息。我没事,今年过年不回去了。
我给语言发消息让她告诉我父母我去她那里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冷血的怪物,我希望他们一点都不要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