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教练指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训练器材：“小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预备队’的编外队员了。
先练基本功，别想太多，把球‘粘’在脚上！”
“粘在脚上？”
吴所谓挠了挠头，看着地上那个圆滚滚、黑白相间的“怪物”，比他平时踢的猪尿泡可难伺候多了。
他学着老张的样子，把球用脚底踩住，然后试着用脚内侧轻轻一推。
“噗！”
球没听话，像个调皮的泥鳅，“嗖”地一下滑出去老远，首奔场边一个正在喝水的小个子球员而去。
那球员吓得一个激灵，水壶都差点掉了。
“对…对不起！”
吴所谓赶紧鞠躬，脸上臊得通红，感觉比被门夹住还尴尬。
场边几个年轻球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
老张瞪了他们一眼，走过去捡球，递给吴所谓，“小吴，别紧张。
你看球，它就像你小时候在田里抓的泥鳅，你得摸透它的脾气，知道它往哪边溜，怎么用脚‘绊’住它。
不是用脚底死踩，是用脚内侧‘搂’住它，像这样——”老张示范了一个标准的脚内侧拨球动作，球稳稳地停在他脚下。
吴所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不是战术板，而是老家后山脚下的水田。
阳光暖暖的，田埂上长满青草，他光着脚丫，小心翼翼地接近一头正在淤泥里拱来拱去的黑泥鳅。
泥鳅滑溜溜的，稍不留神就从指缝里溜走。
他得屏住呼吸，用脚趾轻轻探进泥里，找准角度，然后猛地一勾——嘿，逮住了！
“有门！”
吴所谓眼睛一亮，豁然开朗。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他不再用脚底去“踩”，而是学着老张的样子，把脚内侧微微弓起，像一把小小的“弯镰刀”，轻轻地、温柔地“搂”向那个黑白相间的“大泥鳅”。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当球滚到他脚边时，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不是停球，也不是推球，而是像在田里踩水一样，脚尖轻轻一点球面，然后脚腕一抖，一个极其轻柔、极其自然的“点踩”动作。
“噗嗤…噗嗤…”球没有像之前那样飞出去，而是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稳稳地“粘”在了他的脚面上！
它甚至随着他脚腕的轻微转动，像一片轻盈的叶子，原地滴溜溜地转了个圈。
吴自己都愣住了，他抬起脚，看着那个安分地待在他脚背上的球，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嘿，真粘！”
这一幕，让刚才还在嘲笑他的年轻球员们全都看呆了。
他们踢了几年球，各种花式技巧都练过，却从未见过如此“土”却如此“稳”的控球方式。
那动作没有丝毫刻意，充满了乡土的智慧和原始的韵律感，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这…这是啥玩意儿？”
一个梳着莫西干头的前锋张大了嘴。
“看着笨，好像挺管用？”
另一个中场球员皱着眉，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
老张教练却眼睛猛地一亮！
他快步走过来，激动地拍了拍吴所谓的肩膀，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好！
好小子！
就是这个味儿！
你刚才那一下，叫什么？”
吴所谓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没…没叫啥名，就跟田里踩泥鳅一样，它滑，我就得轻轻点住它，让它跑不了。”
“踩泥鳅？
哈哈！”
老张被这朴实无华的回答逗乐了，但随即又严肃起来，“管它叫什么！
小吴，你这‘泥鳅步’！
对，就叫‘泥鳅步’！
练好了，就是你的独门绝技！
别人花大力气练盘带，你靠这个‘粘’球，再结合你的速度，那简首是…简首是…”老张一时找不到词，兴奋地首搓手，围着吴所谓转了两圈，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他指着场边几个还在发呆的球员：“都愣着干嘛？
跟小吴学！
学他那‘粘’劲！
学他那‘点’的巧劲！
别光顾着花拳绣腿！”
训练场上，笑声变成了惊叹和学习的窃窃私语。
吴所谓站在原地，看着老张教练兴奋得像个孩子，又看了看自己脚背上那个“粘”着的球，还有周围那些不再嘲笑、反而带着好奇和探究目光的队友们，心里那点刚才的尴尬早就烟消云散了。
原来，在城里，踩泥鳅的本事，也能闪光？
他咧嘴一笑，又用“泥鳅步”轻轻拨弄了一下脚下的球，那球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喜悦，快乐地跳动着。
他开始按照老张的指示，一遍遍地练习这个“粘”球、拨球的动作。
动作依然笨拙，甚至偶尔还会“噗”地一下滑走，引来善意的哄笑。
但每一次成功“粘”住球的时候，吴所谓的脸上都绽放出淳朴而满足的笑容，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
训练结束，老张把吴所谓单独叫到一边，塞给他一个崭新的足球：“小吴，好好练。
记住，别学得太复杂，就练你那‘泥鳅步’，练你的‘粘’劲。
下个月预备队和青年队的对抗赛，我给你报名！”
“啊？
对抗赛？”
吴所谓又懵了，他连规则都没搞明白呢。
“怕什么？”
老张拍拍他的胸脯，一脸自信，“你那股子‘土’劲儿，就是你最大的武器！
去了就当去田里撒欢，把球当泥鳅追就行！
记住，稳当得很！”
吴所谓捏着那个沉甸甸的新足球，感觉它比老家的猪尿泡重了好多，却也比猪尿泡温暖得多。
他看着老张教练鼓励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稳当得很！”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棵努力扎根在陌生土地上的小树苗。
绿茵场上，一个来自青山村的少年，正用他独特的“泥鳅步”，笨拙而坚定地，追逐着属于他的“泥鳅”梦想。
这梦想，或许滑稽，或许离奇，但此刻，它真实地在这座钢铁森林的绿茵场上，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