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甜味的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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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的青石镇,暮色像掺了煤灰的脏水,沉甸甸地漫过歪斜的电线杆和斑驳的砖墙。

褚途蹲在自家那扇掉漆的绿木门门槛上,小手里攥着一截秃头的粉笔,在青石板上画歪歪扭扭的格子。

空气里飘着隔壁王婆家炖猪油的荤腥气,还有垃圾堆在暑气里发酵的酸馊味。

“阿途!

回来吃饭!”

母亲带着吴语腔调的呼唤从灶披间飘出来,混着锅铲刮铁锅的刺啦声。

褚途应了一声,没动。

他盯着石板缝里一队黑蚂蚁,正费力地拖着一小块发黄的猪油渣。

西岁孩子的注意力,全被这微观世界的战争吸引了。

“乖仔,看啥呢?”

一个沙哑得像砂纸磨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褚途抬头。

一个高大的男人堵在巷口昏黄的路灯光晕里。

他穿着洗得发白、沾着大片油污的蓝色工装,拉链敞着,露出里面同样脏得看不出本色的汗衫。

头发油腻打绺,贴在宽大的额头上。

脸盘方正,皮肤却粗糙黝黑,布满了深沟似的皱纹和坑洼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烫过。

最让褚途本能地缩了缩身子的是那双眼睛,浑浊发黄,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此刻正黏糊糊地粘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褚途说不清、却让他脊背发凉的东西。

男人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板牙,一股浓烈的汗酸混合着刺鼻的旱烟味扑面而来。

“饿了吧?”

他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工装裤口袋里掏摸出一个东西。

不是褚途偶尔能吃到的水果糖,也不是硬邦邦的冰糖。

那是一颗裹着极其鲜艳玻璃纸的硬糖——刺眼的明黄、俗艳的粉红、亮得发假的翠绿,扭曲地缠绕在一起,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廉价却异常夺目的光。

隔着糖纸,隐约能看到里面橘黄色的、半透明的糖块。

“喏,”男人蹲下来,粗糙黝黑、骨节粗大得吓人的手把糖递到褚途鼻子底下,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泥,“甜的,橘子味,好吃得很。”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带着强烈化学感的橘子香精味,瞬间霸道地盖过了巷子里的所有气味,蛮横地钻进褚途的鼻腔。

对于一个西岁、在物质匮乏的小镇里长大的孩子,这色彩,这香气,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原始的魔力。

他眼睛瞬间亮了,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刚才那点本能的警惕被这从未见过的“珍宝”冲得七零八落。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妈妈……妈妈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褚途小声地说,声音细弱蚊蝇,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底气。

眼睛像被磁石吸住,死死粘在那颗耀眼的彩色糖果上,怎么也挪不开。

男人又笑了,笑容扯动脸上的横肉和疤痕,让那双浑浊的眼睛显得更加怪异。

“叔叔不是坏人,”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更柔和,却像破锣在刮擦,“叔叔认识你爷爷,褚老栓嘛!

他托我给你带的糖,说你乖,听话。”

爷爷?

褚途有些茫然。

爷爷去年就走了,妈妈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但“乖”这个词他听懂了,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小小的、被认可的喜悦。

而且,这个人认识爷爷?

男人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动作极快地把那颗糖塞进了褚途下意识摊开的小手里。

冰凉的、带着硬质感的糖块接触到温热的掌心,糖纸发出细微诱人的窸窣声。

“尝尝,可甜了。”

男人怂恿着,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褚途犹豫了。

妈妈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回响,但那颗糖的色彩和香气实在太有诱惑力。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层亮得晃眼的玻璃纸。

一股更加浓烈、甜腻到发齁的橘子香精味猛地爆发出来,冲得他鼻子发痒。

他伸出***的小舌头,试探地、飞快地舔了一下。

一股爆炸般的、带着强烈化学感的甜味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

那不是水果自然的清甜,而是一种浓烈、霸道、甚至有点呛喉咙的甜,像一团黏糊糊的、化不开的颜料,蛮横地糊住了整个口腔,顺着喉咙往下滑。

这味道陌生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怪,但对匮乏的味蕾来说,这种简单粗暴的甜有着原始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褚途忍不住又舔了一下,再一下。

那甜味似乎有麻痹作用,让他暂时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妈妈还在灶披间等他,忘记了巷子里渐渐浓郁的暮色和那让他不舒服的目光。

男人满意地看着褚途脸上露出的、带着点新奇和满足的表情。

那只粗糙黝黑、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铁钳般的力道,猛地攥住了褚途那只还捏着糖纸、沾着口水的小手!

骨头被捏得生疼!

“乖仔,跟叔叔走,”男人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却又透着冰冷的强硬和急迫,“叔叔那儿还有好多这样的糖,管够!

还有小汽车!

会跑的小汽车!”

褚途被攥得生疼,本能地想挣脱,小手徒劳地在男人铁钳般的手掌里扭动,但那手纹丝不动。

嘴里那点甜味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冲散,只剩下一种怪异的铁锈般的腥气在喉咙里弥漫。

他张开口想喊妈妈——“妈……”声音刚冲出喉咙,男人另一只汗津津、带着浓重烟味和汗臭味的大手己经迅捷地、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几乎堵住了他全部的呼吸!

“嘘!

别吵!

带你去吃糖!

看小汽车!”

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凶狠,浑浊的眼睛里那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如同饿狼般的攫取光芒。

他猛地发力,几乎是将褚途小小的身体整个提离了地面!

褚途彻底吓懵了!

嘴里那颗未化的糖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噎在喉咙口。

他徒劳地蹬着两条小腿,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被那只捂在嘴上的大手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小猫般绝望的呜咽。

他惊恐地扭动着小脑袋,视线越过男人粗壮的臂膀,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家那扇熟悉的、掉了漆的绿色木门,在暮色中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门缝里透出的一线温暖的、昏黄的灯光,是他意识里最后一点关于“家”的温暖印记。

下一秒,他就被男人像夹一个破麻袋一样夹在腋下,大步流星地朝着巷口更浓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里走去。

那颗黏糊糊的彩色糖纸,从他无力松开的小手中飘落,沾着尘土,掉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鲜艳的色彩在昏暗中迅速黯淡、污浊。

巷口昏黄的路灯光晕在褚途惊恐的泪眼中飞速后退、扭曲、变形,最终被无边无际的、散发着陌生而危险气息的黑暗彻底吞噬。

身后隐约传来的、妈妈在灶披间提高音量的、带着焦急的呼唤声:“阿途?

阿途!

死哪里去了?

回来吃饭了!”

像隔着一层厚重冰冷的磨砂玻璃,遥远得如同来自另一个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只有嘴里那点劣质糖精留下的、令人作呕的黏腻甜味,和那只捂在嘴上、散发着汗臭与烟味、粗糙得像砂纸的大手带来的窒息感,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西岁稚嫩的身体和灵魂深处,成为他漫长黑暗人生中,第一个无法磨灭的、带着甜味的恐怖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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