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不祥的回响高远第一次听到那声音,是在他搬进黄泥村老宅的第三个夜晚。黄泥村,
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小村落,像一颗被遗忘的琥珀,
沉寂在连绵起伏的青黑色山峦深处。
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草木腐烂混合的气味,
天空似乎也比城市里看到的要低矮、灰蒙。高远来这里,
是为了逃避城市里无休止的喧嚣和一份令人窒息的工作。他用仅有的一点积蓄,
从一位急于离开的远房亲戚那里,买下了这座位于村尾、早已无人居住的老宅。老宅很旧,
是典型的夯土结构,墙壁斑驳,露出里面黄褐色的土坯。屋顶的瓦片稀疏了一些,
几丛顽强的野草从缝隙里探出头来。院子里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枝桠虬结,
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夜晚应该是万籁俱寂,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但第三天夜里,一种奇怪的声音钻入了高远的睡眠。那声音,
像是……磨盘转动的声音。“吱呀——嘎吱——吱呀——嘎吱——”缓慢、沉重、滞涩,
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声音似乎来自村子的某个方向,
又好像直接响在他的耳边,穿透了薄薄的窗纸,震动着他的耳膜。高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竖起耳朵仔细听。没错,就是那种老式石磨转动时发出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山村里,
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和不和谐。“谁会在半夜三更推磨?”他嘀咕了一句,翻了个身,
试图不去理会。也许是哪家的驴子挣脱了缰绳?或者是哪位老人有起夜的习惯,
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但那声音持续不断,单调而固执,像一个巨大的钟摆,
一下下敲打在高远的神经上。他开始感到一丝烦躁,甚至隐隐的不安。这声音里,
似乎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仿佛推磨的人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却仍在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永无止境。后半夜,声音渐渐消失了。高远筋疲力尽地睡去,
梦里却充斥着同样的“吱呀”声,还有无数模糊、扭曲的面孔在磨盘周围旋转、哀嚎。
第二天,高远向村里人打听那奇怪的声音。“你说磨坊那边?
”正在村口晒太阳的刘大爷放下手里的旱烟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哦,
你说那个废弃的老磨坊啊。夜里听到的……恐怕是‘那个’吧。”“哪个?”高远追问。
刘大爷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还能是哪个?磨坊主老贾头的鬼魂呗!
”高远心里咯噔一下。他搬来之后,只知道村尾有个废弃的磨坊,具体是什么情况,
还没来得及细问。“老贾头?”他试探着问。“唉,那是几十年前的事喽。
”刘大爷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那时候村子穷啊,饿死的人不少。
老贾头原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接手了村里那座老磨坊,靠给人磨点粮食糊口。
后来……大概是遇上大饥荒那会儿吧,他饿疯了,也糊涂了,做了不少孽。
听说……听说他为了抢粮食,把自己亲侄子都给……啧啧,作孽啊!
”刘大爷的声音带着恐惧和厌恶:“他死后,那磨坊就没人敢靠近了。有人说,他死的时候,
手里还紧紧攥着磨盘上的把手,眼睛瞪得老大,嘴里一直念叨着‘饿,饿,我好饿……’。
从那以后,夜里磨坊那边就时不时会传来磨盘转动的声音,像他还在里面推磨一样。
村里老人都说,那是老贾头的冤魂被困在里面,永生永世都在为他的罪孽‘咀嚼’,
永远也停不下来。”高远听得脊背发凉。他虽然不信鬼神之说,
但亲身经历的怪声和刘大爷口中描述的惨剧,还是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那……村里就没想过把磨坊拆了吗?”高远问。“拆?谁敢啊!”刘大爷摇摇头,
“老贾头的冤魂据说凶得很,谁要是动了他的东西,怕是会遭报应。再说了,
那地方邪门得很,靠近了总觉得心里发慌,透着一股子阴气。久而久之,
也就没人敢提拆的事了。只是告诫晚上不要靠近那里,尤其是听了那磨盘声之后,
更要把门窗关紧。”刘大爷的眼神复杂地看着高远:“小高啊,我看你那老宅子,
离磨坊也不算太远。夜里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别好奇,装作没听见,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赶紧睡觉。千万别被那声音勾了魂去。”高远嘴上应着,心里却更加不安。
他回到自己的老宅,仔细检查了门窗,把所有能锁的地方都锁死。然而,当夜幕再次降临,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吱呀——嘎吱——吱呀——嘎吱——”果然,到了后半夜,那该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似乎比昨晚更加清晰,更加……近了。仿佛就在院墙之外,甚至透过墙壁,
传到了他的房间里。高远紧紧蒙住被子,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像是跗骨之蛆,无孔不入。
他能感觉到,随着磨盘的转动,一种难以形容的饥饿感开始在腹中蔓延。那不是正常的食欲,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虚的、令人发狂的空虚。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微微发冷,
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流失。这一夜,他在极度的恐惧和莫名的饥饿感中,彻夜未眠。
眼睁睁看着窗外从漆黑变得微亮,直到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那磨盘声才如同潮水般退去。
高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起来,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
下颌线条也变得有些尖锐。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仅仅是两夜,
他就瘦了这么多?他甩甩头,试图把这些荒谬的想法赶走。也许只是这两天没休息好,
加上精神紧张导致的错觉。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那夜半的磨盘声,
仅仅是一个开始。更可怕的,是那如影随形的饥饿感,以及……镜中自己日渐陌生的面容。
第一章:磨坊魅影接下来的日子,高远的生活被彻底打乱了。白天,他强打精神,
试图熟悉这个陌生的村庄,处理老宅的一些琐事。
黄泥村的村民们对他这个外来者并不算热情,但也谈不上排斥。
只是当话题偶尔涉及到村尾的磨坊时,他们的眼神总会不自觉地变得闪烁、避讳,
仿佛那是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高远几次想找人深入了解一下几十年前老贾头的事情,
但村民们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就刻意转移话题,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警惕。
只有一个叫阿根的年轻后生,似乎对村里的传闻比较感兴趣,
私下里告诉过高远一些零碎的信息。“高哥,我跟你说,那老贾头啊,邪乎得很!
”阿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我奶奶说,他死的那天晚上,
天上下着血一样的红雨,磨坊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人说看到了他侄子的鬼魂,
拿着一把刀,从磨坊里冲了出来,浑身是血……”阿根说得绘声绘色,
但高远总觉得这些传闻经过了太多口耳相传的演绎,真实性存疑。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
是那每晚准时到来的磨盘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变化。磨盘声依旧在深夜响起,时断时续,
有时清晰,有时模糊,但从未真正停止过。每一次听到,
高远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呼吸变得困难,胸腔里充满了压抑感。
与此同时,那种诡异的饥饿感也越来越强烈。起初,他还能用意志力抵抗,
或者泡上一杯浓茶,强迫自己不去想食物。但渐渐地,饥饿感变得如同潮水般汹涌,
冲击着他的理智。他会半夜惊醒,冲到厨房,
翻箱倒柜地寻找任何能吃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干硬的面包,几颗生硬的花生。吃完之后,
胃里塞满了食物,但那种空虚感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是从胃里转移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他的灵魂都在饥饿。更让他惊恐的是镜子里的自己。他的体重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原本还算匀称的身材,迅速变得消瘦、干瘪。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皮肤失去了光泽,
变得蜡黄、松弛,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他的头发也开始干枯、脱落,指尖变得冰冷、苍白。
他看起来不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更像一个垂暮的老人。“高远?你这是怎么了?
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怎么看你瘦了这么多?”一次,他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东西,
老板娘王婶忍不住关切地问道。高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加上最近有点累。”王婶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这孩子,一个人住那么偏僻的老房子,
是得注意身体。别太拼了,有机会就多休息。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婶子说。
”王婶的关心让高远心里一暖,但也更加不安。他知道,自己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根本不是简单的“水土不服”或“劳累”能解释的。村民们看他的眼神,
似乎也不仅仅是同情,还夹杂着一丝……恐惧和怜悯?
就像是在看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人。这天夜里,高远被磨盘声惊醒的时候,
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那“吱呀嘎吱”的声音,仿佛就在他的床边响起。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不止。寂静。磨盘声停了。但他却听到了一种新的声音。
一种……咀嚼声。很轻,很细微,像是有人在用牙齿互相摩擦,
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啃噬木头?不,那声音更接近……骨骼?高远头皮发麻,
冷汗瞬间浸湿了睡衣。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就在院墙的方向。
他犹豫了片刻,一种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不敢动弹。
但另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病态好奇心的冲动,却驱使着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挪向窗户。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月光惨淡,
给院子里的景物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的光辉。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
就在老槐树下,靠近院墙的位置,模模糊糊地站着一个人形。那人形很奇怪,佝偻着背,
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借着微弱的月光,高远隐约看到,
那个人的头颅低垂着,下巴几乎要抵到胸口,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看不清穿着什么衣服。但从那僵硬的轮廓和散发出的浓重阴气来看,
高远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村民口中,冤死的磨坊主,老贾头!
高远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恐惧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他。就在这时,那个站立的人影,动了。它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高远看不清它的五官,只能看到两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窟窿,仿佛两口吞噬一切的枯井,
正直勾勾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紧接着,一个嘶哑、扭曲、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
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饿……”那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狠狠地砸在高远的意识上。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然后,他看到那个身影,
开始……蠕动。它的身体像是一滩没有骨头的烂泥,扭曲、变形,
四肢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弯曲、伸展。它的双手,指甲变得异常尖锐、漆黑,
深深地抠进了泥土里。然后,它开始……啃噬。它低头对着地面,用那尖锐的指甲和牙齿,
疯狂地刨挖着泥土,咀嚼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声。它啃食着草根、树皮,
甚至……连泥土和石块都不放过。它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缓解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饥饿。
而每一次啃噬,高远都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也在被同步地啃噬、消耗。
他感到一阵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仿佛都要呕吐出来。
他终于明白村民们口中的“咀嚼”是什么意思了。那并不仅仅是磨盘转动的声音象征,
而是……这个冤魂本身,就在永无止境地“咀嚼”着一切,包括他自己!
高远再也看不下去了,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猛地拉上窗帘,瘫倒在床上,
用被子紧紧蒙住头,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那一夜,
他不仅听到了磨盘声和咀嚼声,更亲眼目睹了冤魂的恐怖形态。他甚至感觉,
那个老贾头的“饥饿”,似乎通过某种方式,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让他的饥饿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第二天,高远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下楼,惊恐地发现,
院子角落的泥土上,布满了凌乱的抓痕和新翻的土坑。而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啃掉了一块树皮,露出了惨白的木质。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
不是幻觉。老贾头的诅咒,已经开始侵吞他的现实世界,以及他的生命。
第二章:尘封的日记经历了那个恐怖的夜晚,高远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不敢再一个人待在老宅里,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村里游荡,
试图寻找关于老贾头更多的信息,希望能找到摆脱诅咒的方法。但村民们对他的回避和恐惧,
让他的努力屡屡受挫。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住进了老贾头的房子,
才引来了这场灾祸。他想要搬走,离开这个该死的村子。但奇怪的是,
每当他产生这个念头时,那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就会加倍袭来,让他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意志。同时,他脑海中会反复回响起磨盘转动的“吱呀”声,
以及老贾头那嘶哑的“饿……”。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拴在了这里,无法逃离。
“必须找到真相!”高远咬着牙对自己说。他隐隐觉得,
这一切一定和老贾头生前的经历有关,和那场大饥荒有关。只有了解了根源,
才有可能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他再次去找阿根,这一次,
他直接提出了想看看老贾头留下的东西。阿根愣了一下,随即面露难色。“高哥,
老贾头那房子……早就塌得差不多了,里面除了些破烂,啥也没有了。
再说……那地方邪性得很,你还是别去了。”“我知道危险,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高远的语气异常坚决,“阿根,算我求你了,带我去看看吧。就远远地看一眼,行不行?
”看着高远苍白的脸和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阿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不过高哥,你可千万要小心,天黑前必须离开。而且……千万别进去。
”他们约定第二天一早出发。那座废弃的老磨坊,
坐落在黄泥村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土路的旁边,距离村子大约有几百米的距离。
多年无人打理,周围的杂草已经长得比人还高,磨坊的主体建筑也坍塌了大半,
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孤零零的、布满青苔的巨大石磨盘。远远望去,
磨坊就像一头匍匐在荒野中的巨兽骸骨,散发着阴森死寂的气息。周围光秃秃的,
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只有几丛枯黄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即使只是远远地看着,
高远也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他能清晰地听到,那“吱呀嘎吱”的磨盘声,
似乎就是从这个废墟的中心传来的。而且,今天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都要……急促。“就是这里了。”阿根指着磨坊,声音有些发紧,“高哥,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自己……多加小心。”高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独自一人走向那片废墟。越靠近,空气中的阴冷感就越重,
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腐朽的气味。他走到坍塌的石墙缺口处,探头向内望去。
磨坊内部比想象的要大,但已经被坍塌的房梁、瓦砾和经年累月的垃圾填满了大半。
光线昏暗,灰尘弥漫。正中央,那个巨大的石磨盘静静地卧在那里,
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很难想象,这样笨重的东西,
在深夜里会发出如此清晰的转动声。高远皱了皱眉。
难道那声音真的是风声或者其他自然因素造成的巧合?但他亲身经历的两次恐怖遭遇,
让他无法说服自己。他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穿行,避开那些不稳定的结构。
他的目光在瓦砾堆中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些与老贾头有关的遗物。忽然,
他的脚下踢到了一个硬物。他弯下腰,拨开上面的杂物,
发现那是一个已经腐朽变形的木箱子。箱子没有上锁,只是用一些生锈的钉子简单地钉着。
高远心中一动,费力地将箱子拖到相对空旷一点的地方,然后用石头砸开了钉子。
箱子里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只有一些发黄变脆的纸张、几件破旧的衣物,
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铜烟杆。高远拿起那些纸张,小心翼翼地展开。
大部分都已经粘连在一起,字迹模糊不清。但其中几页保存得相对完好,似乎是……日记?
他借着透过断壁的光线,仔细辨认起来。日记的字迹很潦草,
很多地方因为年代久远和水汽侵蚀而难以辨识,但大致内容还能看个大概。日记的主人,
正是老贾头。记录的时间,大约是在几十年前那场大饥荒期间。“……饿,
真饿啊……树皮都快剥光了,野菜也挖不到多少……孩子们哭着要吃的,
老婆子躺在床上直喘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听说邻村的地主家还有余粮,被他们藏起来了……不行,必须得弄到粮食,
死……我去试试……”“……偷粮被发现了……被打得半死……他们说要去报官……怎么办?
怎么办?
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不能死……我要活下去……为了老婆孩子……哪怕是偷,
哪怕是抢……”“……磨坊……对,磨坊!那个废弃的磨坊,以前听老人说过,
后山有个秘密的粮仓入口,
或许……或许那里还有存的粮食……”日记的记录变得越来越混乱,字迹也抖得厉害,
充满了恐惧、绝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挣扎。“……找到了……天哪,真的有!
好多粮食……足够撑过这个冬天了……”“……但我拿不走……太多了……磨坊太小,
的饥饿……像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掏空……”“……我看到他了……我那死去的哥哥……不,
不是哥哥……是我那没成年的侄子……他站在磨盘旁边,
阴森森地看着我……他在笑……”“……他问我……‘叔,饿吗?
’……我说饿……饿死了……他说……‘那你帮我推磨吧……磨盘转起来,
…救命……谁来救救我……我不该……不该为了活下去……做下那样的事……”日记到这里,
戛然而止。最后一页上,只有一团模糊的墨迹,像是滴落在纸上的鲜血。高远拿着日记本,
手不住地颤抖。真相……这就是隐藏在磨盘声背后的真相吗?老贾头并非天生恶人,
是饥饿和绝望将他逼上了绝路。他偷粮、甚至可能……杀害了侄子日记里语焉不详,
但暗示了这一点,将粮食据为己有,救活了家人,却也因此背负了沉重的罪孽。
而那座废弃的磨坊,似乎成了他罪孽的具象化体现,那个被他可能害死的侄子的冤魂,
或者说,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罪恶感的化身,将他困在了永恒的劳作之中。
“吱呀嘎吱……”磨盘声再次响起,仿佛在印证着日记的内容。高远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原来那夜夜不息的磨盘声,竟然是老贾头被困灵魂的哀嚎,是他永无止境的惩罚。而他,
高远,一个闯入者,一个无意中打扰了亡魂安宁的人,似乎也成了诅咒的一部分,
开始被那无尽的“饥饿”所侵蚀。这不仅仅是冤魂索命,更是一种……因果的循环?
罪孽的传递?高远把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盖上盖子。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根源,
但似乎……更加恐惧了。因为他不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充满了怨念和不甘的灵魂,
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细节。
在石磨盘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黑色的粉末。很细,像是……木炭灰?不,不对。
高远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那味道……很奇怪,不是木炭,
倒像是一种……古老的、带着腥气的……血?这些黑色的粉末,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老贾头当年在这里……进行过某种仪式?高远的心沉了下去。他隐隐觉得,
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那永不停歇的磨盘声,不仅仅是在惩罚老贾头,
或许……也在等待着下一个“食客”。第三章:饥饿的蔓延回到老宅的高远,心情无比沉重。
日记里的内容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老贾头的悲剧,
人性的挣扎与沉沦,以及那纠缠不休的诅咒,都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更让他恐慌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越来越严重。饥饿感已经不再是偶尔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