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即失业,我躲进网络**寻找存在感。起初赢的几千块让我膨胀到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
很快输光积蓄,刷爆信用卡,借遍网贷平台。家里十年积蓄被我偷来下注,
三十秒后账户清零。父亲糖尿病发作晕倒,我摸遍口袋凑不齐胰岛素钱。医院走廊上,
我跪在急救室门前用头撞墙。戒赌所里,我把“赌”字刻在手臂内侧。每当赌瘾发作,
就用烟头烫那个字。两年后,我在修车厂摸到顾客钱包。里面掉出一张“戒赌互助会”卡片。
抬头时,看见后视镜里自己手臂上的疤。
01 毕业即失业毕业典礼的喧嚣仿佛还粘在耳膜上没散干净,
空气里廉价香槟那股子甜腻的、虚假的欢乐气息也还没彻底散去。可现实,
已经像兜头一盆冰水混合物,泼得我浑身湿透,冷到了骨头缝里。三个月,整整三个月,
我像个被遗忘的邮包,在各大招聘网站的角落里发霉。
邮箱里塞满了“感谢关注”的冰冷回执,手机安静得像块砖头。每一次点开朋友圈,
看着昔日同学晒出的工牌、写字楼落地窗外的风景,甚至只是抱怨加班太累,
胸口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闷得喘不上气,又钝钝地疼。宿舍早就清空了,
最后拖着那个磨损严重的行李箱滚回父母那个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小区时,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楼道里熟悉的油烟味、邻居家小孩练琴的噪音,
都成了无声的嘲笑,提醒着我的失败。父母小心翼翼的眼神,饭桌上刻意避开的话题,
更是像细密的针,扎得我坐立难安。他们的期望,原本是我前进的动力,
此刻却成了沉甸甸的枷锁。那个闷热得让人烦躁的深夜,空调外机嗡嗡地响,
像一群焦躁的蜜蜂。我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游戏广告像病毒一样无孔不入。鬼使神差,
手指点开了一个图标异常炫目的APP——“幸运星”。注册简单得过分,只需一个手机号。
新手礼包弹出来,金光闪闪的8888虚拟金币砸在眼前。我嗤笑一声,
带着点自暴自弃的轻蔑,随手丢进了那个叫“黄金转轮”的玩意儿里。
五颜六色的光点疯狂旋转,发出廉价又刺耳的音效。几秒钟后,
屏幕炸开夸张的烟花特效——“恭喜!赢取188元!可提现!”心脏猛地一跳,
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188块?真的假的?我几乎是抖着手点开提现页面,
输入银行卡号。操作简单得令人发指。仅仅几分钟后,
信提示音清脆地响起:“您尾号XXXX储蓄卡收入人民币188.00元……”那串数字,
在昏暗的屏幕光下,亮得灼眼。一种久违的、近乎眩晕的***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压抑。
原来,钱可以来得这么容易?原来,我并不是一无是处?
02 赌瘾初现那点微不足道的“胜利”,像一颗火星,
掉进了我早已干透、堆满失败枯草的心田。最初几天,
我还能勉强维持着“小赌怡情”的假象。但“幸运星”的爪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探出来,
牢牢抓住了我。那些“限时活动”、“充值返利”、“高倍爆率”的推送,
不分昼夜地轰炸着我的手机屏幕,精准地撩拨着我内心深处那个渴望证明自己的脆弱角落。
它们像裹着糖衣的毒药,用“天选之子”、“运气爆棚”的幻觉,一点点麻痹我的神经。
我开始有意识地避开父母的眼神,把更多的时间锁在房间里,对着那个发光的屏幕。
生活费、实习期攒下的那点可怜的积蓄,像水滴渗入沙漠一样,
悄无声息地流进了那个无底洞。输多赢少是常态,但每一次,只要赢那么一点点,
哪怕只是回本,那股短暂而强烈的兴奋感,都足以让我忽略掉之前所有的损失,
它短暂地驱散了失业带来的巨大羞耻和空虚,让我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了点什么,
哪怕只是一根虚幻的稻草。“再试一次,这次感觉准能中!
”屏幕的光映在我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执着,一次次点下“投注”按钮。数字疯狂跳动,
心脏也跟着在胸腔里擂鼓。输了,骂一句,眼睛更红,毫不犹豫地充值;偶尔赢一点,
那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像强效***,立刻驱散所有疲惫和犹豫,
催促着我把刚赢的连同本金再次狠狠砸进去。信用卡额度像雪崩一样坍塌。
最初是小心翼翼的最低还款,很快,连最低还款额都成了压在心口的巨石。
催款短信的红色惊叹号开始频繁地刺破手机屏幕的黑暗,
银行客服冰冷而公式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陈默先生,
您的账户已严重逾期……”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
但屏幕上的赌局还在继续,那跳动的数字、炫目的特效,像海妖的歌声,
诱惑着我走向更深的海域。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绝望的泥沼中滋生——网贷。
手指在陌生的APP上滑动,填资料,上传身份证。审核快得惊人,几乎是秒过。
当第一笔高息贷款打入卡中时,我甚至感到一种扭曲的“解脱”。钱!又有钱了!
它能填补信用卡的窟窿,更重要的是,它能让我重新坐上赌桌,去赢回失去的一切!
我像个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疯狂地在各个平台间辗转,拆东墙补西墙,
债务的雪球在利息的碾压下疯狂膨胀,越滚越大,发出沉闷的、令人窒息的轰响。
家里的气氛,也降到了冰点。父母的目光不再是小心翼翼,
而是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和探寻。饭桌上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让人煎熬。
父亲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母亲则用那双日渐失去神采的眼睛,
一遍遍在我脸上搜寻着答案。愧疚感像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内脏,可只要一躲回房间,
点开那个彩色的图标,所有的痛苦似乎都能被暂时屏蔽。赌,成了我唯一的止痛药和避难所。
那天晚上,家里的空气格外凝滞。父亲一直阴沉着脸,晚饭几乎没动筷子。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
手机屏幕上是刺眼的红色负号,提示我又一次输光了刚借来的几千块。催债电话一个接一个,
被我粗暴地挂断,调成静音。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理智的堤岸。一个念头,
一个疯狂而罪恶的念头,在黑暗中无声尖叫——爸妈床底下那个旧饼干盒!我知道,
那里面装着他们省吃俭用、积攒了十几年,准备用来翻修老房子的钱!
03 深渊边缘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耳朵里嗡嗡作响,
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我像个幽灵一样,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
父母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和母亲翻动药盒的窸窣声。我屏住呼吸,
指尖冰凉,轻轻推开那扇仿佛重若千斤的门。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
我看到了床下那个熟悉的铁皮盒子。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潘多拉的魔盒。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盒子。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摞摞用橡皮筋扎好的百元钞票,厚实得令人心惊。每一张都带着父母汗水的气息。
巨大的负罪感瞬间将我淹没,几乎让我窒息。但下一秒,赌瘾的毒蛇猛地昂起了头,
吐着猩红的信子,用它那蛊惑的嘶嘶声盖过了良知的呐喊:“拿!就这一次!赢了就放回来,
还能多还点债!翻本!翻本!”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控制了我。我胡乱抓起几捆钞票,
塞进口袋,那厚度沉甸甸地坠着,几乎要把我的裤子扯掉。我蹑手蹑脚地退回自己的房间,
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
罪恶感和一种扭曲的、孤注一掷的兴奋感在体内激烈交战。我扑到桌前,打开电脑,
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僵硬。登录“幸运星”,熟悉的界面亮起,像一张贪婪的巨口。
我选择了那个号称“一飞冲天”的极速骰宝,押上了“大”,
几乎是孤注一掷地把所有偷来的钱,一股脑儿充了进去,
化作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那是父母半生的心血!点击“确认下注”的瞬间,
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屏幕上的三颗骰子开始疯狂旋转,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哒哒声。
我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呼吸停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像一个世纪的煎熬。终于,骰子停止了跳动。1点,2点,3点。小。
刺目的红色提示框弹了出来:“很遗憾!未中奖!”账户余额:0.00元。
04 绝望之夜屏幕上那冰冷的三个数字,像三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眼球,
再直直刺穿我的大脑!嗡——的一声,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眼前的一切开始发黑、旋转,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胆汁灼烧喉咙的苦涩。完了!全完了!父母的积蓄,他们的希望,
他们十几年的省吃俭用……被我三十秒就输得干干净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水,
瞬间淹没了头顶。就在这时,客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母亲变了调的、撕心裂肺的尖叫:“老陈!老陈你怎么了?默儿!默儿快出来啊!
”那叫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混沌的绝望。我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心脏快要炸开。客厅里,
父亲瘫倒在地上,脸色是一种可怕的青灰色,嘴唇发紫,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母亲跪在他身边,手足无措地哭喊着,双手徒劳地想把他扶起来。“爸!
”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扑过去,触碰到父亲的身体,冰凉得吓人。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几乎无法呼吸。“药!快!胰岛素!”母亲哭喊着,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冰箱!快去拿!”胰岛素!对!父亲有严重的糖尿病!
我连滚爬爬地冲向厨房,拉开冰箱门。冷藏室空空荡荡,只有几颗蔫了的青菜。
我发疯似的翻找,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手指冻得发麻,心却像掉进了冰窟窿。没有!
那个熟悉的、装着救命药的蓝色小盒子,不见了!“妈!药呢?药在哪里?!
” 我冲回客厅,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母亲猛地抬起头,
绝望:“没了……昨天刚用完……我…我早上让你爸去买新的……钱……”她的话猛地顿住,
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我,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彻底的心碎,
“钱……钱在盒子里……你……”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钱!
那笔被我偷走、在三十秒内输光的钱!本该是买救命药的钱!我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
瞬间瘫软在地。巨大的罪恶感和灭顶的绝望像海啸般将我吞噬。是我!是我害了爸爸!
是我拿走了买药的钱!“打120!快打120啊!” 母亲哭喊着推我。
05 生死线我手忙脚乱地摸口袋找手机,却摸到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掏出来一看,
一张十块,一张五块,几个硬币。连打车的钱都不够!更别说买药!
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憎恨像两只巨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着父亲痛苦抽搐的身体,听着母亲绝望的哭喊,
看着手里那几张轻飘飘的、毫无用处的零钱……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粉碎。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像尖锐的刀子划破沉沉的夜幕。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
动作迅捷而专业。混乱中,父亲被抬上了担架,母亲哭喊着跟了出去。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双脚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救护车凄厉的红蓝灯光在凌晨寂静的街道上疯狂闪烁,映在我空洞的眼里,像地狱的鬼火。
到了医院,急诊室冰冷的白炽灯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气息,弥漫在拥挤的走廊里。
母亲瘫坐在墙边的塑料椅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目光死死钉在紧闭的急救室大门上,仿佛那扇门后决定着整个世界的存亡。“病人家属!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疲惫而严肃的眼睛,
“病人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情况很危急,需要立刻用药抢救!先去缴费!
”一张印着密密麻麻项目的缴费单递到了母亲面前。母亲哆嗦着手接过来,
只看了一眼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她慌乱地翻找着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把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几张零散的纸币,
一些硬币,一张皱巴巴的存折……她拿起存折,又绝望地放下。那是定期,取不出来。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我,那眼神里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卑微的哀求:“默儿……钱……你……你还有钱吗?
快……救救你爸啊!”那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我浑身一颤,
手忙脚乱地掏遍自己所有的口袋。牛仔裤口袋,外套口袋,甚至把裤兜都翻了出来。
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二十块,还有一张早已透支的信用卡。
那是我全部的家当,轻飘飘的,毫无分量,像是对我人生最大的讽刺。我摊开手,
掌心里那点可怜的纸票和硬币,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卑微。
它们买不回父亲的药,更买不回他被我亲手推向深渊的生命时间!
“妈……我……”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砾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无力感和灭顶的自我憎恨瞬间将我淹没。看着母亲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死灰的眼睛,
看着那张冰冷的缴费单,再想到急救室里生死未卜的父亲……是我!都是因为我!
是我偷走了家里的钱,是我输光了父亲的救命钱!我就是那个亲手把父亲推下悬崖的凶手!
“啊——!!!”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血腥味。
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板上。
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像火山一样喷发。我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
把头狠狠撞向急救室那扇冰冷的、紧闭的金属大门!“砰!
”06 病房忏悔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惊得旁边几个等待的家属都看了过来。
额头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瞬间麻木,接着是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
是汗?是泪?还是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痛楚比起心里的煎熬,简直微不足道。“砰!
” 又是一下,更重,更狠。仿佛只有这种自毁式的撞击,才能稍稍缓解那啃噬灵魂的剧痛。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绝望的嘶吼:“爸!我对不起你!爸!你醒醒啊!”母亲扑过来,
死死抱住我的腰,哭喊着:“默儿!别这样!别这样!妈求你了!你爸还在里面啊!
”她的力量出奇的大,指甲几乎抠进我的肉里。冰冷的金属门板贴着我的额头,
那刺骨的寒意让我混乱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醒。眼前是母亲涕泪横流、绝望哀求的脸,
耳边是急救室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那声音,像生命的倒计时。我停止了疯狂的撞击,
身体脱力般瘫软下来,额头抵着冰凉的门,大口喘着粗气,血和汗混合着流进嘴里,
咸腥得令人作呕。世界一片灰暗。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个声音,
微弱却无比清晰地在心底炸响:陈默,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是个废物!你是个罪人!
你得活着!你得赎罪!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
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母亲立刻扑上去。医生摘下口罩,
露出同样疲惫的脸:“暂时稳定了,幸亏送来得还算及时。酮症控制住了,但血糖很高,
非常危险。需要住院观察治疗,后续费用你们尽快准备。”母亲千恩万谢,
几乎要给医生跪下。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壁,听着医生的话,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沉重、更冰冷的现实——钱。
后续治疗的钱从哪里来?几天后,父亲脱离了危险期,转入了普通病房。
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蜡黄,瘦得脱了形,手上插着输液管,
整个人虚弱得像一张薄纸。他很少说话,只是偶尔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看我,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无地自容,有疲惫,有心痛,或许还有一丝残留的、不敢去深究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