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夺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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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辰是在第七次昏迷中抓住那缕“生机”的。

幽冥的夜风裹着腐叶撞在脸上,他蜷缩在残碑下,青铜镜片按在心口——那团“光”又烫了。

这一次,他没像往常那样用浊气压制,反而任由热流顺着魂体脉络游走。

“叮。”

极轻的脆响从镜片中溢出,像有人在敲一面极小的铜钟。

陆辰猛地睁眼,看见镜面泛起涟漪,涟漪中心映出一片昏黄的灯光。

是阳世。

他“看”到了——青石镇西头,一间漏雨的土坯房,窗纸破了几个洞,月光漏进来,照在炕上。

炕上躺着个少年,十西五岁的模样,浑身是伤,衣襟浸透血,手指死死攥着半块青铜镜,镜缘的云纹与他掌心的碎片严丝合缝。

“原主……”陆辰的魂体震颤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少年的生命力正像蜡烛般飞速流逝,每一秒都在变弱。

这是青铜镜的共鸣。

他想起红衣女子的话:“三天后,青石镇会有一场血雨——那是蚀魂咒爆发的征兆。

你去铁拳门,找到原主的尸体,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可现在,离三天还有两天。

陆辰咬碎舌尖,剧痛让他的意识更清醒。

他集中全部魂力注入青铜镜,镜面涟漪骤然扩大,映出的画面开始扭曲——他“穿”过了墙壁,穿过了窗户,穿过了炕头那具逐渐冰冷的躯体。

“砰!”

陆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

身下的被褥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胸口压着块沉重的石头——是原主的尸体。

他的魂体与尸体的魂魄正在剧烈冲突,像有无数把刀在魂域里搅动。

“滚出去!”

他听见自己嘶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床边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出墙上映着的影子:三个少年,其中一个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挂着铁拳门的“铁环”标记。

他正揪着原主的衣领,拳头雨点般砸在原主脸上:“臭杂役,敢偷学《裂骨拳》?

老子今天打死你!”

是张虎。

陆辰的意识突然涌入原主的记忆——三天前,原主在柴房搬柴时,撞见张虎鬼鬼祟祟往铁拳门后山搬箱子。

他躲在树后,看见张虎打开箱子,里面躺着半块青铜镜,镜面上的云纹与原主怀里的半块严丝合缝。

张虎发现有人,反手就是一耳光,原主摔倒时,怀里半块镜摔成两半,其中一半滚进了柴堆。

“小杂种,活腻了?”

张虎揪着原主的头发拖到演武场,对着铁拳门的弟子们冷笑,“这小子偷学拳谱,还偷了师父的青铜镜,该当何罪?”

“打死他!”

“清理门户!”

人群中传来附和声。

原主被打得吐了血,却死死攥着怀里的半块镜:“那是我爹……你爹?”

张虎的拳头更狠了,“你爹是个偷坟掘墓的贼,死在牢里的时候,嘴里还喊着要找什么‘轮回镜’!

这破镜子,是他的催命符!”

陆辰的魂体在剧痛中颤抖。

他能感觉到原主的记忆在流失,像被风吹散的纸灰。

他必须尽快融合,否则这具身体会彻底消散。

“守住!”

他咬着牙,将自己的魂力强行压入原主的魂域。

原主的魂魄像受惊的兔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却又本能地渴望着“活着”。

“我是陆辰。”

他在意识里呐喊,“我不会让你死。”

原主的记忆突然翻涌:破旧的杂役房,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挑水、劈柴;大师兄张虎总找他麻烦,说他“偷懒碍眼”;上个月,他在后山捡柴时,捡到半块青铜镜,觉得好看就藏了起来……“原来如此。”

陆辰的意识逐渐清晰,“你不是偷学拳谱,是张虎自己心虚。”

演武场的喧嚣突然远去。

陆辰“看”到张虎的拳头停在半空,因为原主的胸口己经没了起伏——他死了。

但陆辰的魂体还在。

他感觉到原主的魂魄正在消散,像一片被揉皱的纸。

他拼尽全力,将自己的魂体与原主的魂魄缠绕在一起,像两根断绳打个结。

“融合。”

他低喝一声。

剧痛席卷全身。

陆辰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又被强行拼合。

原主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母亲的草药香,父亲被官兵带走时的背影,张虎的冷笑,还有……那半块青铜镜的温度。

当最后一丝疼痛消散时,陆辰睁开了眼。

他躺在土炕上,身上盖着发霉的被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洞洒进来,照在墙角的破碗上——碗里还剩半块硬邦邦的窝窝头,是原主最后一顿饭。

“咳……”他试着咳嗽,喉咙里溢出一丝血。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伤比记忆中更重:肋骨断了三根,肺里积着淤血,后背还有鞭痕。

但他活下来了。

陆辰掀开被子,踉跄着走到镜子前。

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却带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硬。

他的眼角还留着张虎的指甲印,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这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痕迹。

“陆辰……”他摸着自己的脸,轻声念道。

记忆碎片还在翻涌:原主是个孤儿,七岁时被人牙子卖到铁拳门当杂役,每日被师父打骂,被师兄欺负。

他唯一的念想,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青铜镜,说“等你找到另一半,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张虎,正是当年参与围剿他父亲的官兵的侄子。

“原来如此。”

陆辰的指尖轻轻抚过镜缘的云纹,“他们不是怕你偷学拳谱,是怕你找到真相。”

窗外传来脚步声。

陆辰迅速躺回炕上,闭上眼睛。

他能感觉到,来人身上带着酒气,是张虎。

“臭杂役,死了没?”

张虎踹开门,手里提着酒葫芦,“死了就拖去乱葬岗,省得占地方。”

他走到炕边,用脚踢了踢陆辰的腿:“喂,醒醒!”

陆辰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张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你……你小子命真大?”

陆辰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腰间的铁环——那是铁拳门内门弟子的标记。

原主的记忆里,张虎只是个外门杂役,三个月前突然成了内门弟子,还得了师父的赏识。

“看什么看?”

张虎骂骂咧咧,“赶紧起来,去把柴房的柴劈了。

要是敢偷懒……”他捏了捏拳头,“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陆辰撑着炕沿坐起来,肋骨传来剧痛,他却笑了。

“好。”

他说,“我去劈柴。”

张虎愣了愣,随即骂骂咧咧地转身出去。

陆辰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泛起血色。

他能感觉到,原主的记忆里,张虎的武功路数、作息时间、甚至藏私房钱的地方,都清清楚楚。

“张虎,”他轻声说,“今日之赐,他日必百倍奉还。”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

陆辰摸出怀里的半块青铜镜,与镜片合在一起——两块碎片严丝合缝,映出一轮圆月。

镜面上,云纹缓缓流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陆辰盯着镜子,突然听见一个清冷的女声:“蚀魂咒,要发作了。”

他猛地抬头,房间里空无一人。

但镜子里的月亮,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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