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平时妈给你钱给得最多，现在妈要死了，你咋就指望我们几个了？你这可不厚道，妈一口气直接咽下去死了也就算了，这要死不死的，你不是害我吗？”
“什么要死不死，你看她还能有几天好活？你伺候伺候怎么了？”郭鹏程瞪着郭万里，“我可不想天天看着她这副晦气样！”
眼看着郭鹏程和郭万里要厮打起来，靠着门口的郭锦绣红着眼眶喊，“够了！”
“你们都不想养活妈，我把妈接回去，我给她养老送终！”
听到二妹的话，两人顿时心头一松，露出笑容。
这老不死的，总算是扔出去了。
门口站着的彪悍男人却猛地推着郭锦绣，她摔倒在地，墨镜掉在地上，露出乌青的眼眶和胳膊斑驳的淤青。
男人是郭锦绣的丈夫，他粗着嗓子，吼道：“你敢把这老不死的带回去，我就打死你！”
除夕夜，天空炸响绚烂多彩的烟花，家家户户都庆祝着团圆。
秦爱玲裹着露出棉絮的破棉袄，蹲在墙根底下，冻得嘴唇发紫、脸色铁青，听着屋内三个子女撕破脸皮的吵闹争论，心里寒意阵阵，如坠冰窟。
中年丧夫的她，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
她卖过野菜，纳过鞋垫，给邻居当过保姆，夜里扫大街，白天摆摊炸糖墩，靠着双手把三个子女拉扯养活长大，银行里没有半分钱，这辈子都没有放肆痛快的吃过，省吃俭用、节衣缩食，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她的子女，最终得到了什么呢？
她的宅基地拆迁款一分不剩都给了大儿子郭鹏程，帮他带儿子当保姆，伺候他们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却被他们一家人骂老不死的讨债鬼！
她砸锅卖铁给三儿子郭万里凑钱结婚，结果儿媳妇嫌弃她是摆路边摊的丢人，儿子就把她锁在家里，连婚礼也没让她出席！
出人头地，拥有着幸福生活的子女都把她当成累赘的推来推去，甚至盼着她快点死。
秦爱玲的泪溢在眼眶，她浑身颤抖着，心口痛得无法呼吸，过往的种种在她的脑海中翻涌，她看见她的一生被打上了不值得和愚蠢的标签。
她望着漆黑的院子，似乎看到英俊的丈夫向她走来。
秦爱玲布满皱纹的眼角划过两滴泪。
郭锦绣捧着热水走出来，看着秦爱玲弥留的模样，有些慌张的喊着，“妈！妈您怎么了！别吓我，我给您养老，您醒醒！”
听着二女儿的哭声，秦爱玲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抬起手，抚摸着她泛青的眼眶。
“锦绣，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你别怪妈。”
“照顾好自己，要是能重来，妈绝对不会让你再嫁给不喜欢的人......”
秦爱玲说完最后一句，双手垂落，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咽了气。
——
“妈，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桂芬说想结婚，必须要买辆车，桑塔纳的就行。”郭万里拽着秦爱玲的胳膊摇晃，“我和桂芬都已经谈两年恋爱，她家说如果不能买车，就让她去相亲，没有她，我就不活了！”
聒噪刺耳的嗓音在耳边炸响。
秦爱玲抬手遮着刺眼的阳光，看到郭万里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郭鹏程带着媳妇和孩子板着脸，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扎着麻花辫的郭锦绣穿着厂服，全部都是年轻的模样。
怎么回事？
难道是老天爷真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秦爱玲动手拧着腿根的肉，真实的痛感让她飚出眼泪，是真的！
瞥着墙上挂着的电子万年历，赫然写着1995年，她竟然重回到三十六岁的那一年，郭万里要结婚凑彩礼，向来懂事孝顺的二女儿郭锦绣嫁给厂里觊觎她的主任，用十万块的聘礼给他买了辆桑塔纳，从此陷进水深火热的生活，被酗酒赌博的主任日日家暴。
郭万里还没有结婚，一切都来得及！
秦爱玲激动地握着郭锦绣白皙稚嫩的双手，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蛋。
经过前世，她深知大儿子和小儿子的丑恶嘴脸，他们自私自利，只想着榨干她身上最后一滴血，唯有二女儿才是真正孝顺善良的。
既然如此，秦爱玲决意不会再想前世那么愚蠢的为家庭付出所有，前世的绝望和痛苦历历在目，这一次，她得为自己而活！
省吃俭用？去他的，她要吃最好的，要享受！
拉扯儿子，养活孙子？滚远点，她要活的自私，谁的人生谁负责，她不管！
“家里没有钱，生意不景气，家里的伙食开销都已经负担不起了。”
秦爱玲抬头扫着沉默不语的老大一家，顺势提出，“你们都已经成年，也都有工作，往后只要住在家里的，每月都给我交二百块钱的生活费。否则就搬出去，分家过吧！”
“妈......”
郭鹏程的媳妇赵桂焕急忙开口，“我们实在是拮据，皓皓再过两个月就要读书。”
“没商量。”
秦爱玲摆摆手，郭万里眼珠咕噜噜的转动，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这样，那把我住着的那屋子卖出去，我再凑点，换辆车总行吧？家里的房子有我一份，就算到时候拆迁，也是要分我钱的，我提前取出来。”
“哎呀，说到房子，老大前两天还跟我商量，要把屋子过户到他的名下。”
“说皓皓想要念重点小学，得有学区的户口。桂焕，你说要什么时候带我去房产局办......”
秦爱玲故意当众说出郭鹏程家里的那点小算盘。
果不其然，郭万里顿时气到跳脚，指着他们骂起来，“呸，我说你们怎么拦着我呢，敢情是要把老屋给独占吞了！想得美，没门儿！老大，你从小就占着家里的便宜，工作是顶替咱爸的，结婚几年还住在家里，半分钱都不拿，还总是从妈那儿骗钱。”
“现在还想抢房子？”
“我就算是不结婚，也要守着户口本，看谁敢把房子夺了！”
郭鹏程看他那副混混模样，也控制不住的站起来，“你耍什么混蛋？从小闯祸，哪次不是爸妈去帮你摆平，就说打架赔偿人家的医药费，就花了多少？”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掰扯！”
郭锦绣看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想要劝劝阻拦。
秦爱玲却一把拽着她的胳膊，“不用管。”
让他们狗咬狗，秦爱玲冷眼旁观着，坐着看戏。
“奶奶，给我钱，快点给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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