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们家的“活体祭品”。我用我的厄运,换他们全家的好运。这个秘密,我守了十年。
直到今天,当诊断书上的“癌”字,像一道催命符一样烙在我眼前时。
我知道我再也守不住了。1那医院的墙壁,白得刺眼。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CT片挂在灯箱上,医生指着上面那片清晰的阴影,同情地对我说:“林湘女士,
是肺癌晚期。”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医生还在继续说,唯一的希望,
是国外刚出的一款靶向药,价格昂贵,而且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你现在需要的,除了钱,
还有奇迹。”我攥着那张薄薄的、仿佛有千斤重的诊断书,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走出医院,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我却感觉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我已经不清楚是怎么回到家的。儿子还小,怎么可以没有妈妈。家里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与我的死气沉沉格格不入。婆婆正兴奋地挥舞着一张超市的宣传单,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宣布,
她早上买菜时刮奖,“喜中迪拜七日豪华游”!丈夫王强则激动地接了个电话,挂断后,
冲向婆婆,狂喜地宣布:“妈!成了!那个项目成啦!对方公司老总突然像脑子开窍一样,
主动降价三成,刚刚签了合同!”“我能拿到几十万的奖金!”看着他们充满欢乐的脸,
嘴唇动了动,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沙哑得发不出一个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虚弱地开口。“王强,妈……我……”他们沉浸在他们的快乐里,
根本没人注意我回来了,也听不到我说什么。我再次张口,这次我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今天去医院了……医生说,我病了,很严重。”我的声音像一盆冷水,
瞬间浇在了他们火热的喜悦上。客厅里,安静了一秒。婆婆脸上的笑容,
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耐烦地打断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行了行了,
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我们家正走运呢!能有多严重,天天在家享福,
我看你是闲的骨头疼吧。”“去去去,别把我们的好运气都给冲走了!
”丈夫王强也跟着皱起眉,一脸的嫌弃。“就是,林湘,别天天哭丧个脸。
”他们的话像是被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
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我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眼前,不受控制地,
浮现出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我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脸,想起了多年前,我跪在神像前,
祈求用我一生的不幸,甚至是一命换一命,只要能换回我濒死的儿子的性命。契约成立了。
那时我还庆幸,儿子活了,而我也还能继续陪着儿子。如今,
却似乎到了该我“续费”的时候。2靶向药治疗的前一夜。我告诉他们,
哪怕只有百分之五的希望,我也想试试。我需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她不由分说地把我从房间里拉出来,死死地按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
调到她最喜欢的老年模特大赛重播。紧紧抓住我的手,生怕我逃走,
还美其名曰陪她看会儿电视。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察觉身体里一股浑浊的能量,
竟通过我们交握的手,被她源源不断地吸走。我虚弱地挣扎,她却抓得更紧了,
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里的长腿模特,头也不回地对我说:“湘湘,看完这集就行,
妈明天能不能在社区选拔赛上拿头奖,就看你了!”她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
让我的心一寸寸地沉到了谷底。我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婆婆,踉踉跄跄地想回房休息。
丈夫王强却像一堵墙,拦在了我的面前。他递给我一杯水,和手心里的两片白色药片,
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把它吃了,好好睡一觉。”“我明天有个关键的谈判,
不能出任何岔子。”那是安眠药!他怕我晚上因为病情而“胡思乱想”。
怕我身上那股该死的“厄运”,会泄露出来,影响到他第二天的“好运”。他要把我的厄运,
连同我的人,一起锁在沉沉的昏睡里。我的手脚,更加冰凉。我看着他,
声音都在发抖:“王强,你知不知道我明天要去医院治疗?我需要保持清醒!
”他却皱起了眉,脸上满是不耐烦,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就是吃个药吗,
你能不能懂点事,别耽误我的正事!”我一把推开他,只想在睡前,再去看一眼我的儿子。
我的小宝,我的一切。房间里,他正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像个天使。一个我用我一生的不幸,现在连同性命,
向上天换来的天使。我伸出手想去摸摸他温热的小脸。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
狠狠地将我推开!是王强。我毫无防备,狼狈地摔倒在地板上。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高大的身躯,死死地挡在了儿子房门前。眼里满是嫌弃。他指着我,厉声呵斥。
彻底撕碎了我守护了十年的、那个神圣的契约——“你别碰他!
”“你想把你的霉运也传给他吗?!”3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丈夫王强的咒骂像毒咒,
在我脑中反复回响,一遍又一遍。我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夜未眠。
直到窗外透进第一缕灰白色的晨光,我笑了。那是彻底解脱的微笑,是清醒的微笑。
值得我守护的,从来不是这个家,只是我的儿子。我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
身体因为癌症而虚弱不堪,但我的眼神却从未如此刻这般,明亮而又坚定。清晨,
丈夫王强和婆婆都还没起。他们昨晚为了“隔离”我,折腾得太晚,此刻睡得正沉。
我走进书房。王强那份被他视若珍宝、据说价值千万的合作合同,
就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桌的正中央。我伸出手拿起那份合同,苍白的指尖,
摩挲在那份合同光滑的封皮上。
我居然又有了熟悉的感觉一股熟悉的、曾让我痛苦不堪的“不幸”能量,像一条冰冷的小蛇,
从我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流出,注入了那份合同里。我的身体,似乎因此又轻松了一丝。
难道……我快步走到婆婆的房间。她那套从不离身的、据说能给她带来好运的翡翠麻将牌,
正放在床头柜上。她做梦都想戴着社区模特队的桂冠,去迪拜的牌桌上大杀四方。
我伸手摸着那在晨光下泛着油绿光芒的麻将牌。我要把带着我十年的积怨和倒霉的诅咒,
都还给他们!我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那股纠缠了我十年的、让我走路无故摔跤、喝水都会呛鼻的厄运气息,
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从我身体里流失。每流失一分,
我身体里那股被癌细胞啃噬的痛苦,仿佛就减轻一分。我的内心,有了快意,
我的心开始热起来。这是他们欠我的。随着身体的轻快,我脸上竟然有了微笑。游戏规则,
变了。厄运回收站,从今天起——只派发,不回收。4又是一天早上,我平静地坐在餐桌前,
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丈夫王强意气风发地打着领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准备出门去签下那份能让他一步登天的合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愤怒,无能咆哮。“什么?!被查封了?!
公司偷税漏税,所有账户都被冻结了?!”“怎么可能!你们昨天还好好的!王总!王总!
”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王强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婆婆连忙上前安慰:“别急,儿子,生意场有起有落,这都是小事。妈今天去麻将桌上,
手气好,把你亏的钱都赢回来!”说完,她理了理自己的新发型,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
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王强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我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粥。还不到一个小时,门就被猛地撞开了。
婆婆像个疯子一样冲了进来,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泪痕,
哪里还有出门时的半点风光。她冲到王强面前,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完了!强子!
全完了!我几十年的积蓄,一把全输光了!”她语无伦次地,
描述着牌桌上发生的“诡异”事件。她一把天胡的牌,眼看就要自摸,对家却突然说肚子疼,
硬是诈胡搅黄了牌局。她一把稳赢的杠上开花,却在摸最后一张牌的时候,
鬼使神差地点了个惊天大炮,一把赔光了所有家底!我拿出纸巾,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
站起身准备回房。他们母子俩,在短暂的互相指责和抱怨后,突然像商量好了一样。
同时将充满怨毒的、淬了毒的目光,投向了我。我刚走到房门口,婆婆就像一阵风,
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她指着我的鼻子,用一种尖利到刺耳的声音,疯狂地叫骂。“都怪你!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
”“你一病,我们全家都开始倒霉!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全家都克死才甘心?!
”王强也站了起来,审视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我没有挣扎,任由她抓着。
婆婆那张脸因为愤怒变得更加丑陋的。我装作委屈的样子,眼角含泪。”妈,
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呢,你们不是一直好运吗?不然咱家怎么会发达,
连小宝都好好的到现在了“5我的话让他们哑口无言。在那之后,
家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丈夫王强和婆婆每天都用眼神剜我,
似要将我千刀万剐。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蔫头耷脑,
却也不敢靠近我。家里所有的希望,
都寄托在了即将参加《明日之星》全国选秀总决赛的小姑子王玲身上。婆婆不再去打麻将,
改成天天在家烧香拜佛,祈祷小姑子能一举成名,签约大公司,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王玲也因此变得更加趾高气扬,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女王。我像平常一样,保持沉默,
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每天只是安静地吃饭、休息,按时吃着那些没什么用的药,
仿佛一个真正的、与世无争的、正在等待死亡的癌症病人。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
王玲穿着一身昂贵的、据说要好几万的定制礼服,在镜子前反复欣赏着自己,
脸上写满了“冠军”二字。我以“家属”的身份,获得了后台探视的许可。
王玲从镜子里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恶。“你来干什么?
别把你的晦气带给我!”婆婆也像防贼一样,紧张地张开双臂,想把我推开。
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轻声说道。“玲玲,别紧张。嫂子就是来看看你,给你打打气。
”我指了指她的裙摆。“你的裙摆有点皱了,上镜不好看,我帮你抚平。”说着,
我不等她反应,便弯下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缓慢地,
拂过了她那丝滑的、缀满亮片的礼服裙摆。她下意识的惊呼,却又突然捂住了嘴,小声骂道。
”走开“我没有生气,接着从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
用最慈爱的语气说:“上台前润润嗓子,嫂子在电视机前为你加油。”“祝你成功。
”王玲虽然一脸不情愿,但在婆婆“别误了吉时”的催促下,还是接过水,
不耐烦地喝了一口。我回到家,和丈夫、婆婆一起,准时地坐在了电视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