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傍晚的天幕洗刷得发黑,青灰色的云层低压在山峦之上,如未揭的帷幕,
笼罩着整座山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李家老宅的主道,车轮碾过青石地砖,
发出轻微的水响声。李明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直直望着前方那扇镶嵌铁环的大门。
他已经十年未曾踏入这座宅邸,而今却因父亲骤然离世,不得不仓促归来。
院门由年迈的管家老范迎开。他的胡子花白,神色疲惫却不失恭敬。“李先生,您回来了。
”李明下车,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廊檐与窗棂,一时没出声。
他记得这条回家的路:小时候父亲骑马归来,他就在院门口蹦跳迎接。那时阳光很好,
院子里是母亲刚晒好的被褥和药草香。而现在,只剩雨和潮气,
以及一种扑面而来的空荡与冷意。玄关内的灵堂已布置妥当。白帷低垂,香烟缭绕,
父亲的遗像端正庄重,黑白分明的照片上,一双沉静的眼睛似仍在注视着这个家。
“老爷走得突然。”老范低声说,“临终前念叨着您的名字,但人已经昏迷,说话都不清了。
”李明点头,走上灵台,一炷香长燃。他握香的手微微颤抖。
这不是他准备好要面对的场合——父亲素来严厉,言语不多。两人关系虽不算疏远,
却总隔着一层时代沉默。他原以为未来还有机会慢慢和解,如今一切都晚了。
*葬礼安排得简朴但肃穆。来送葬的,多是父亲旧年故交与些许族中长辈,
年轻一辈则寥寥无几。仪式结束那夜,亲属渐散,暮色沉沉。李明回到父亲旧居时,
正值暴雨初歇,月光透过云隙洒在屋檐斜瓦上。他穿过幽暗的走廊,推开那扇雕花木门。
尘封的空气扑面而来,一股陈旧墨香与微弱药草味混杂而成。屋里物品整齐。
桌上笔筒中仍插着数支羊毫毛笔,写字台铺着泛黄的便笺纸,
纸上划着未完成的笔迹:“明儿……若有一日……”——便戛然而止。他凑近察看,
笔迹潦草得不像父亲一贯的书法风格,像是某种匆忙之中的试图传言。但句末没有标点,
也没有后文。就在这时,一阵风穿堂而过,窗纸扑地振响。他走过去关窗,
却发现屋角一只花瓶微微晃动,瓶下的地砖隐约向下凹陷,仿佛被踩踏过许久未归位。
他试着用脚轻踢,竟有一块地砖松动,露出细小缝隙。他蹲下仔细端详,砖下并无明显机关,
但地面却略带鼓起,呈现一种奇怪的扭曲结构。他敲了敲——声音不同于旁边几块砖。
不是实心,而像是……空腔。他正准备动手掀开那砖块,
门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先生,晚饭备好了。”老范站在门口,神色平常。
李明回过神来,随手将砖块复原,轻声应道:“我这就来。”饭后夜已深。他站在廊前,
望着李宅夜景。山风穿堂,纸灯微摇,隐隐传来风***——却并未在门口见到风铃之物。
他抬头望去,二楼右侧那扇窗户无风自开,窗帘被动了一下。屋里黑暗一片。他皱眉,
轻步走入主楼,拾级而上。他推开那扇房门,伸手探向开关——灯未亮。他转用手机照明,
发现在昏光之中,书桌上的一本书半页微卷,正对着敞开的窗。风吹不开书,
那是有人翻动后的痕迹。书页正是《李氏族谱·外传卷》。最后一页处,
一行字写着:“避一世烈火,藏一线残梦——吾愿明者继,非血者退。”不是手抄体,
而是旧印字体,章法整肃。李明低语:“这是父亲手订的族规?”*此刻,他终于意识到,
这一次归乡,不仅是一场送别,也是一次开启。那块松动的地砖下藏着什么?
那行未完的话、那本开着的族谱、以及那晚窗帘微动的房间里,
似乎都预示着:“父亲留给他的,不只是遗产,而是——一场谜局。
”1 旧影浮沉第二天清晨,雾气还未散尽。李明站在祖宅后院,雾中杂草漫生,
熟悉的庭前玉兰已枯败半边。他从昏睡中早早醒来,昨夜翻阅到半途的族谱与那封未尽的信,
让他始终无法安睡。那块书房地砖的异样仍在脑海萦绕,他决定趁白日无事,
尝试揭开它的秘密。书房门吱呀一响打开时,阳光斜斜地透进屋内,
父亲的藏书静静伫立原位,不动如山。他搬开那只花瓶,蹲下身来,
小心地将松动的砖块撬起。果然,下面是一个用灰布包裹的小盒子。他屏住呼吸打开布包,
赫然发现里面躺着一枚古铜钥匙和一本封皮泛旧的笔记簿。
笔记簿封面上仅写着三个字:“灯下录”。他翻开第一页——“一九***六月初九。
今日又梦见祖祠夜火,惊醒时冷汗如雨。老宅深处总似有人低语,梦中父亲唤我回避西厢,
不许靠近……或是那‘东西’又有异动?”李明皱眉,一页页翻阅,笔迹由清晰到潦草,
言语之间越来越多地提及一些神秘词汇:“三印盘”、“林祠誓柱”、“反卷之章”。
而就在笔记中段,
猛然看见一张糊了胶水的照片被夹在两页之间:那是父亲年轻时与一名身着黑袍男子的合影,
两人站在一棵斜长如爪的古树下,背景似乎是村西废弃的古祠。
他怔怔看着那人的脸——模糊却熟悉。像是小时候某次祭祖中,
在黑暗走廊尽头匆匆一瞥所见之人。那个目光如刀、背影隐入壁灯后的陌生人。
笔记的最后一页写道:“若明儿归来,告诉他:锁在祖祠后的不是秘密,是债。”午后,
李明特意去镇***见了年事已高的老族人李老太,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常以“她知道真事太多”为由避谈她。老太的眼神在阳光下泛着昏黄,
她听完李明提起“祖祠”“灯下录”几个词时,嘴角微动,
片刻后才缓缓说:“你父亲年少时,与你二伯争权太过激烈,
祖祠那事……没人敢写在族谱上。”“什么事?”“那年夜里烧了半座祠堂,祖印柱塌一根。
”她眼神仿佛穿透了三十年前的迷雾,“你爷爷只说了一句‘不可印分两戒’,
然后吐血三日而亡。”李明感觉心口仿佛被针扎:“印分两戒……您是说,
李家真正的继承戒,曾被分成了两枚?”老太未正面回答,
只低声说了句:“你父亲曾在祠后挖出东西,那之后,他性情大变。你有没有想过,
他让你回家……不是为送终。”*日落时分,他再次回到书房,
解锁笔记中所提“铜钥之门”。门后是一间狭窄藏室,
墙上挂着的正是那张与黑袍人合照的原图。下方是一个绘着李家纹章的沉木箱。
他颤抖着打开箱盖——里面静躺着一枚泛着银光的戒指,
戒面刻着与父亲戒指极为相似的家族纹章,只是花纹更古老,符号更繁复。他将戒指戴上,
指尖一阵冰冷。墙角的铜镜突然映出一串模糊字符:“影印·未统·守誓待临。”这一刻,
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那句话:“若戒再启,当问他,是否愿戴者自问其心——究竟你,
是谁的人?”*至此为止,谜团终于开出第一层花苞。2 日常的裂痕清晨,
灰蓝色的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边缘,在地毯上投下微弱的一线。林轩一觉醒来,
屋外的走廊却静得出奇。他望了眼床头的座钟——时针已经指向七点。
然而每日这个时刻应准时响起的敲门声并未到来。管家老范惯常会在七点整端着热茶敲门,
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误。林轩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不安,
就像一丝细微的裂痕出现在了生活的规律表面。他披上外衣走出房门。
走廊里昏黄的壁灯尚未熄灭,长廊尽头的落地窗洒入惨淡晨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地板上。
寂静中只能听见自己拖鞋与木质地板的嘎吱声,回声在走廊两侧的老式雕花墙板间往复。
整座宅邸仿佛还沉睡在昨日的回忆里,没有一个仆人走动的声音。“老范?”林轩轻声喊道。
然而只有他的声音轻轻回荡,仿佛被厚厚的墙壁吸收了一般。他沿着楼梯缓步下楼,
手指蹭过雕刻精美的红木扶手。楼下大厅空无一人,角落里高大的座钟滴答作响,
每一下秒针跳动都格外清晰。林轩感觉到一股异样——一种真相潜伏于熟悉空间的错觉。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闪过“裂缝”二字,就像有什么正在无声地侵蚀这平静生活的表面。
忽然,书房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纸页摩挲声。林轩循声走近书房半掩的门扉,从门缝望去,
只见管家老范正站在书桌旁,低头注视着手中的一封信件。那是一张略发黄的信纸,
边缘有些卷曲,似乎年代已久。老范神情专注而凝重,全然没有察觉门口有人。
林轩从未见过一向镇定自若的老范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的眉头紧锁,嘴唇微动,
似乎在喃喃自语。信纸在他微微颤动的手指间抖动着,仿佛承载着沉重而秘密的内容。
“老范?”林轩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话音未落,老范猛地一震,像被冰水惊醒般抬起头,
仓促间将那封信往身后一背。“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而林轩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闪过的一抹慌乱。“我没听见您的敲门声,
有些担心,”林轩说着,目光已越过老范的肩头,
瞥见书桌上散落着一只没有盖上的火漆印章和一小块暗红色的蜡屑,
那显然是封蜡拆开的残留。未引用任何外部资料一旁的烟灰缸里,
还有尚未燃尽的信封纸角,正袅袅地冒着一缕青烟。显然老范刚刚烧掉了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纸张焦糊味,与平日书房中陈旧书籍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林轩心中疑窦顿生,却依旧不动声色:“没事吧?您看上去心神不宁的。
”他说着缓步走进书房。老范连忙将双手藏在身后:“哦,没什么,只是旧疾犯了,
有点头晕,所以耽搁了给您送茶。”他的语调恭敬如常,但林轩注意到,
他微微垂下的左手还紧攥着那张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两人对视片刻,
气氛有些尴尬凝滞。林轩扫了一眼书桌,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他瞥见那火漆印章旁边压着半张被撕碎的信纸碎片,上面依稀有几笔墨迹未及烧毁。
林轩眯起眼,分辨出其中几个字:“血脉…迁……”然而老范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
猛地伸手将那碎片攥起,迅速放进衣袋里。“少爷,地上凉,您快回房,
我这就为您准备早餐。”老范语速略快,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话音未落,他转身欲走,
却因为过于慌张,手肘碰到了书桌角。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笔筒被带翻,
“啪”地坠地摔成几瓣!碎瓷滚落到林轩脚边,发出细碎清脆的碰撞声,
在静谧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老范脸色一白,连忙蹲下身去收拾残局:“对不起,少爷,
我一时不小心……”他伸出的手有些抖,拾起一块碎瓷片时险些割伤自己。
林轩赶紧弯腰扶起老范的臂膀:“小心。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片上——那笔筒上原本绘着的山水画此刻零落成了几片,
其中一片边缘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像极了某种不祥的象征。林轩低声道:“真的没事吗?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老范躲开了他的探询目光,勉强笑道:“真没事,少爷不用挂念。
我就是有点累了。”说罢,他不再多言,捧着瓷器碎片站起身来,避开林轩的视线,
快步走出了书房。林轩站在原地,望着老范仓促离去的背影,
心里那一丝细微的不安逐渐扩大。书房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焦味和尘灰的气息,
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然而散落在桌上的火漆印章和空气中弥漫的异样气息提醒着他,
这不是自己的错觉。生活的角落里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缝,
一些被隐藏多年的秘密正试图透过这道裂缝爬进来。整个白天,
宅邸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仆人们开始忙碌,厨房里传出锅具碰撞和早餐准备的声音。
然而林轩心神难定,总觉得一切与昨日略有不同。他用早餐时,老范仍旧侍立一旁,
但神色依旧有些恍惚。餐桌上一盏水晶灯折射出熠熠光斑,老范却出神地盯着那些光斑出神,
直到林轩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为林轩添咖啡。午后,林轩远远瞥见老范站在客厅窗前,
凝望着宅邸外的花园出神。阳光透过花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可以看出他神情复杂,
似有心事重重。当林轩快步走近时,老范立刻后退半步,恢复了惯常谦和的神色,
可他眼底的疲惫与迟疑却无处可藏。林轩尝试装作无意地与他说话:“老范,
刚才那封信……是家里的什么事务吗?我瞧您很在意。”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是不是家父从外地写来的?” 他知道父亲近期外出,但每日都会有电报或书信联系家里。
老范闻言神情一紧,但旋即低头答道:“不,不是老爷的来信。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旧信,
我今日清理书房时偶然翻出来,觉得不必留存就烧了。”他的语气镇定下来,
每个字句都谨慎斟酌。林轩看着他,直觉老范并未说实话。但对方多年如父般照顾自己,
他也不好深追。只得点点头:“原来如此。您劳累了一早上,要不下午您去休息会儿,
我让别人准备茶点就好。”“不用担心我,少爷。”老范露出一如既往的和蔼笑意,
但笑容未及眼底,“这是我分内的事。”说罢,他稍稍欠身,便退下忙别的杂务去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林轩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茶香袅袅中,
他仿佛又闻到了一丝今晨那封被烧毁信件的焦味。到底是什么,在老范心中投下如此阴影?
一整个下午,林轩都无法平静。熟悉的宅邸在秋日暖阳下静谧安详,
仆人们打扫庭院、擦拭窗棂,偶尔传来几声笑语,一切看似如常。
但林轩总感觉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潜藏在每一个角落,注视着这一切。
那感觉如猫般轻巧地穿梭于房间与走廊,所到之处皆留下冷飕飕的气息,却又悄然无踪。
3 夜晚的回声夜幕降临,整座宅邸陷入静谧,只剩风声穿过走廊尽头的窗缝,
发出低低的呜咽,犹如呢喃的耳语。仆人们早已歇下,林轩却毫无睡意。
他独自坐在二楼卧室的床沿,耳畔尽是自己心跳的声响。
白日里的异状不断回放在脑海:老范藏匿的信件、紧张失措的神情、和那句支吾其词的解释。
所有细节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困在疑问之中。他决定弄个明白。午夜时分,
林轩悄悄推开房门,走廊上一盏昏暗的壁灯投下寥落的光。为了不惊动任何人,他放缓呼吸,
轻手轻脚地走向楼下。刚踏下楼梯数级,
他就停住了脚步——一阵细微的说话声从一楼深处传来,断断续续,压得极低。他屏息凝神,
分辨出声音正来自西侧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后。那是通往林家旧藏书室的门,
平日极少有人出入,父亲不知为何总是吩咐不许人靠近。
据说藏书室后头还连着一间多年未开的西厢,尘封着祖上一些旧物。此刻,
那扇门下缘透出一线微弱的光,伴随着隐约的低语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林轩只觉心跳骤然加快——那低语声中,分明有一个是老范!另一道声音则陌生而沙哑,
听不清是在说什么。林轩放轻脚步,借着走廊昏暗的光线摸索前行,
每一步都踩在先前记忆里知道不会发出响声的地板区域。离那扇门越近,两个声音越清晰。
他躲在离门数步之遥的暗处,屏住呼吸倾听。“……一切都按计划准备好了。
”这是老范慎重压低的嗓音,语调里透着谨慎和不安,“少爷那边还没有察觉。
”林轩听到自己的称呼,瞳孔不禁一缩。他咬住下唇,继续竖耳倾听,
却忽然再也听不到另一人的回应。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老范又低声说道:“今夜走密道离开,小心别被任何人发觉。我会履行承诺,
守口如瓶…为了林家的血脉…”他话未说完,旁边那陌生声音似乎低低应了一句什么。
但不巧的是,一阵夜风吹过长廊,窗户吱呀一响,遮盖了那人的话音。
林轩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时候……真相……”。
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老范居然真的在与陌生人密谈!而且听话语,
明显与自己和“林家的血脉”有关!他靠在墙边,只觉后背一阵发凉。这熟悉的家,
在此刻竟像变成了一个陌生而危险的迷宫,到处都有他未曾了解的隐秘。他探出半边身子,
想从门缝中窥视里面情形。昏暗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他的脸上,
让他勉强看清了房内的一角:那间积满灰尘的藏书室里,站着老范的身影。
他正对着书架后方的墙壁,似乎在那里还有一个人。
林轩只能看到老范微躬的背影和他身前地板上映出的另一道模糊人影。那人影高瘦,
戴着帽子,看不清面容,只能见到一个大致轮廓。就在林轩全神贯注之际,
他肘部无意间碰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框。画框轻轻摇晃,他赶忙伸手扶住。
虽然没有掉落,但墙壁随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就是这一下轻响,惊动了藏书室里的人影。
林轩连忙闪身藏入旁边墙柱的暗影里,屏住呼吸。藏书室内立刻安静下来。片刻后,
只听老范警觉地问了一声:“谁在外面?”随即,房内的灯光被骤然熄灭,陷入黑暗。
林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大气也不敢出。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有人探出头朝走廊张望。借着走廊那盏微弱壁灯的光,
林轩看清是老范。他手里提着一盏风灯,警惕地左右查看。昏黄的灯光晃过林轩藏身的墙柱,
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一动不动。老范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林轩,却依然紧皱着眉头,
神色凝重地聆听着周遭的动静。过了许久,他似乎确定没人,才重新将门缓缓合上。
林轩悄悄探头,
只见老范并未完全关紧门——也许是为了方便那神秘人离开——门缝中再次透出一丝微光。
接着他听到老范压低声音匆促道:“趁现在,快走!”随即书架后传来轻微的石板滑动声,
像是隐藏的暗门被推开又合上。几秒后,老范长长吁出一口气,脚步声朝门口走来。
林轩迅速后退几步,踩在楼梯阴影里。老范打开藏书室的门,提灯出了门,顺手反锁了房门。
他四下望了望,确认无人后,转身朝楼梯方向走来。林轩连忙转身快步上楼,心跳如擂鼓,
几乎担心脚步声会暴露自己。他顾不上许多,三两步一跨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老范上楼之前关上房门,只留下门缝,用眼角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只见老范走上楼梯,
神色凝重而疲惫。他提着灯一一查看走廊,最后在林轩房门前略作停留。隔着那一条门缝,
林轩屏息静气,只见老范的影子被灯火映在他房门上。幸好房间内一片漆黑,
老范并未察觉门缝后的目光。然而林轩却清楚地看见——老范的手在发抖,
那盏风灯的光斑在墙上不规则地颤动着。良久,老范似乎低声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千万别让少爷知道……千万别……”随后,他转身下楼,
灯光也随之远去,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剩下一片死寂。
林轩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轻轻合上门闩,整个人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脑中嗡鸣阵阵。方才听闻与目睹的一切,令他难以置信:在自己熟悉的家中,
竟潜藏着一条隐秘通道,一个陌生人,还有老范蓄谋已久的隐瞒。
他想起老范刚才那句“为了林家的血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陌生人是谁?
难道家族中还有他从未听说的旁支?一个被刻意隐瞒至今的隐秘支系?不知过了多久,
林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强迫自己冷静,站起身,摸索着点亮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
温暖的光线驱散了些许黑暗,但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脑海中浮现出儿时的一幕往事:那年他七岁,在祖父的旧相册里看到一张全家福照片。
照片中祖父母亲慈祥地坐在中间,父亲年轻时站在一侧,另一侧本该站着什么人,
却被人生生剪去了,只留下一只若隐若现的手臂搭在父亲肩头。
当时年幼的林轩还问过父亲那缺席的人是谁,父亲只是神色晦暗地合上相册,
说那是“一个不必提起的意外”。此后,全家再没人谈起过这事,
而那本相册也从此锁进了父亲书柜的抽屉最深处。现在回想起来,
那被剪去的人影或许就在诉说着一个隐秘家族支系的存在。
难道父亲一直隐瞒着还有其他血脉亲人?林轩感到胸口阵阵发紧,
一种被欺瞒的愤懑和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他拿起桌上镜框里的一张家族合影——照片里的父亲神情庄重地站在他身后。然而此刻,
镜框玻璃上映出林轩自己苍白的脸,他发现玻璃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纹,
正好划过父亲的轮廓,仿佛将照片里的家庭割裂成了两半。林轩怔怔地望着那道裂纹,
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夜深人静,房内的时钟滴答缓慢摇摆,
每一下都似在敲打他的心脏。他仿佛还能听见走廊里残留的回声——也许是幻觉,
荡在他耳畔:“少爷那边还没有察觉……为了林家的血脉……”这声音犹如幽灵般盘旋不去。
此时此刻,林轩深切地感觉到,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真相正悄然潜入他原以为熟悉安全的空间,
在黑暗中滋生出裂缝。一场埋藏多年的秘密正渐渐浮出水面,
而自己就站在真相破裂口的边缘。林轩用力握紧了拳头,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
这不过是开始。在那道回响不息的沉默中,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
他都要揭开这隐匿于家族中的秘密。即便真相早已潜伏在身边多年,他也绝不能再视而不见。
随着心念一定,林轩觉得胸口那股沉重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抬起头,透过窗户望向夜空。
远处的天空黑沉沉,如同巨大的幕布,
而他仿佛听见了雷声在极远处滚动——一场风暴正在酝酿。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
只余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伴着他紊乱的心跳。在这回声与裂纹交织的夜晚,林轩知道,
有些真相一旦出现裂痕,回声终将引领他找到答案。而此刻,那幽微的回声就在黑暗中回荡,
等待着他去追寻,去靠近……4 管家异动清晨的薄雾未散,李明刚踏出书房,
便见老范在窗前凝视那面古铜镜。他习惯性地想开口问一句,却见管家的背影一僵,
手中那把抹去灰尘的徽钥微微颤抖。老范转身,脸上神色复杂,低声道:“少爷,
您昨夜可曾独自在祖祠流连?”李明本想探问笔记中的暗示,
却只淡淡点头:“有些旧物想再看一看。”管家嘴角抽动,却未多言,
只递过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这是早年家规修订稿,我昨夜在后厅旧箱底里发现,
不知可否给您参考。”那纸上匆匆写着——“若遇南支归宗,唯以血纹定彼此。
若衣袖隐党羽,则非我辈同袍。
”李明心跳骤然加速:南支、党羽……老范为何深夜才能取出这份机关重重的家规?
他突然意识到,管家不仅是家族的守护者,更可能是某个暗中势力的联络者。
5 暗厅残篇午后,他偷偷翻检祖祠后厅。那是一间多年闭锁、只在祭祖时才解封的供奉厅。
厅内三尊已翻满灰尘的烛台杵立在残破的香案前,地面散落着被烧焦的纸片和半截蜡烛。
他蹲下,拾起一片焦碳,透光处赫见一道几近模糊的朱砂印记。“三印合一,破旧立新。
”字迹歪斜,却与“灯下录”中父亲的笔迹如出一辙。脚步声响起,李明猛地转身,
却只见干裂木门在风中微晃。他向更深处探去,在供桌后墙角发现一道不起眼的铁铆。
轻敲数下,墙面竟发出空洞声响——暗格!他猛力撬开,却只见一个满布灰尘的木匣。
匣内躺着一只古旧银锁,锁孔被拴上一条锈迹斑驳的铁链。那锁面上,
隐约刻着“南隐”二字。此刻,他才深刻体会到:这座暗厅,
曾是“隐支”议事与祭祀的所在。6 往事回声夜色降临,李明回到书房,
拿出昨晨老范送来的修订稿,与“灯下录”逐字对照。
他发现一处属意未深刻——家规修订稿落款并非祖父或父亲,
而是一个写着“范”字的篆体落款。他四处搜寻家中文件,
终于在管家的衣柜中发现一本不起眼的笔记本——那正是属于老范的私稿。
第一页写着:“此本仅我与元衡知晓,记录隐支流转与暗纹祭礼。若非少爷归来,
一切不必示人。”而更令人惊心的是,翻到中段,
他看见一段关于父亲与南隐之首**“尧歌”**的对话摘录:“若明儿回归,
尧歌将亲至祖祠相会;三戒合一,暗纹重现,南支之血得以复工。”李明猛地合上笔记,
心中轰然:老范与父亲、与尧歌,三方私约竟在他不知情的深处潜酝。这个看似忠诚的管家,
究竟承载了多少家族与异支之间的秘密?7 纹影映心连日迷雾未散,
他在书房摆开三枚戒指,注视那枚刻“南隐”的古银锁。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
仿佛在催他决断。他回想父亲临终时的遗言——一句不完整的断句:“若欲自问,
是彼戒纹映谁心……”心念至此,他忽感书桌上一阵凉意,抬头却只见窗外大雨初歇。
黑暗中,那面古铜镜映出一个陌生身影——身着黑袍,正冷冷注视。他一惊,
猛地伸手却只触到空荡。指尖落在笔记本的折角上,是老范给的那张家规修订稿。
他收紧手中戒指,喃喃道:“家族最深的秘密,便是将信任置于放逐的旁支;最深的危机,
却是由最熟悉的人策划。”夜风拂过,冷雨余声似在耳畔低语:真正的暗影,
才刚刚浮出水面。8 老范的回忆8 老范的回忆夜色沉沉,
凉风无声地掠过李家老宅的院落。李明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尘封已久的走廊,在黑暗中投下摇曳阴影。他轻手轻脚走进偏厅,
只见老范正蜷坐在昏黄的灯光下,脸庞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苍老。
茶几上的油灯火苗一跳一跳,映出他额头细密的汗珠。李明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老范,
我已经知道一些事了。”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难掩颤抖。老范闻声猛地抬头,
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少爷……这么晚了,
您怎么——”老范站起身,声音沙哑,神情躲闪。李明盯着老范,
目光坚定而急切:“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一定和我们李家的秘密有关。
我找到了爷爷旧日记里撕掉的那几页,又在父亲书房里发现了一张全家福。
”他从外套内侧口袋抽出一张发黄的照片,摊开放在老范面前。
照片上李明的祖父神色庄重地坐在中间,身旁站着当年的李望舒和其他家人。然而,
在照片边缘,还依稀可见被人故意剪裁掉的人影。“这里原本站着谁?
”李明的声音有力而急迫,“为什么要把他剪掉?”老范的眼神定定地落在那张老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