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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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尽处》放疗后的第一个春节,福根坚持要亲手做年饭。

他系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站在灶台前的身影依然挺拔,但小树注意到,

爷爷抬手去够挂在房梁上的腊肉时,手臂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树儿,火。

”福根的声音有些嘶哑,是放疗的后遗症。小树连忙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跳跃着,

映在爷爷清瘦的脸上。那天的饭桌上依然摆满了盘盏——葱烧豆腐、醋溜白菜、红烧鲤鱼,

只是每道菜的味道都淡了许多。福根尝了一口鱼,眉头轻轻皱起,又缓缓舒展。“盐放少了。

”他笑着说,声音里带着歉意。“正好,医生说要少吃盐。”秀芹连忙夹了一筷子鱼,

“爸做的白菜最好吃。”小树低头默默扒着饭。他记得从前爷爷做的红烧鲤鱼,酱汁浓郁,

鱼肉鲜嫩,是年夜饭桌上最先被抢光的一道菜。现在的鱼,虽然外形依旧完美,

却少了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饭后,福根从厨房端出一盘脆皮香蕉,

金黄色的外衣在灯光下依然诱人。“尝尝,爷爷特地给你做的。”他摸摸小树的头。

小树咬了一口,外皮依然酥脆,香蕉依然软糯,可是——糖放少了,油温似乎也不够均匀。

他抬头看着爷爷期待的眼神,用力点头:“好吃!和以前一样好吃!”福根笑了,

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花。但小树看见,爷爷转身去厨房时,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角。

春天来了,河边的柳树抽出新芽时,福根的病情恶化了。肿瘤从鼻腔向周围侵犯,

他的左眼开始肿胀、视物模糊。县医院的医生委婉地建议去北京再看看,

福根却摇头:“不折腾了。村里的广播站,我还想再去看看。”他依然每天清晨起床,

慢慢踱步到村委大院的广播室。虽然村干部们早就不让他干具体工作了,

但他还是坚持去擦拭设备,整理广播稿。有时候,他会对着那台沉默的扩音器发呆,

手指轻轻抚过麦克风上的网格,仿佛在抚摸一个老友的脸庞。四月初八,

邻村有户人家办喜事,执意要请福根去“掌个眼”。家人全都反对,

福根却意外地坚持:“最后一次了。”他说,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那天清晨,天还没亮,

福根就起床了。他换上那件只有重要场合才穿的灰色中山装,

领口别着一枚褪了色的毛主席像章。秀芹帮他整理衣领时,手指触到他消瘦的肩胛,

忍不住红了眼眶。“哭啥,”福根笑笑,“新娘子看见该不吉利了。

”喜宴设在邻村的打谷场上,二十张八仙桌摆得整整齐齐。福根不再亲自动手炒菜,

而是坐在场边的一把藤椅上指挥。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指令都清晰明确:“火候到了,

下料。”“该翻锅了。”“蒸鱼八分钟,一秒不能多。”年轻的厨师们在他的指导下忙碌着,

大铁锅在他们手中翻飞,食材在热油中滋滋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香气——葱姜爆锅的香、炖肉的香、蒸鱼的香。福根深深吸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仿佛要把这味道永远刻在记忆里。宴席过半,新人的父母特地过来敬酒。

新郎的父亲是福根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握着福根的手,眼眶湿润:“叔,没有您,

我这婚事就不圆满。”福根以茶代酒,一饮而尽。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

泛着银色的光泽。小树站在不远处,看着爷爷在人群中微笑的样子,

突然觉得爷爷就像一棵老树,虽然枝叶开始枯萎,但根系依然深深扎在这片土地里。

回家的路上,福根累了,靠在三轮车的后座上睡着了。他的头随着车辆的颠簸轻轻晃动,

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小树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爷爷身上。那是福根最后一次出门。

五月的风开始变得温热,麦田渐渐泛黄。福根卧床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鼻子里塞的纱布换得越来越勤,有时候纱布取下来,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他开始疼痛,

起初是隐隐的钝痛,后来是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止痛药从一天一次变成一天三次,

最后需要打针才能缓解。但即便在最痛苦的时候,福根也从不喊叫。他只是紧紧攥着床单,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有一个午后,小树放学回家,看见爷爷独自一人坐在院子的藤椅上,

望着远处的麦田发呆。夕阳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那身影那么瘦,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爷爷。”小树轻声叫道。福根缓缓转过头,

他的左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右眼也有些浑浊。但他还是认出了孙子,

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树儿,来。”他招手,声音虚弱得像随时会断的丝线。

小树搬来小板凳,坐在爷爷身边。福根的手轻轻放在孙子的头上,那双手曾经那么有力,

能单手颠动大铁锅,现在却枯瘦如柴,青筋凸起。“爷爷教你做脆皮香蕉,好不好?

”小树愣住了:“爷爷,您休息吧,等您好了再教。”福根摇摇头:“现在教。你记住,

香蕉要选熟透的,但不能太软。面粉和淀粉的比例是二比一,加一个鸡蛋,调成糊状。

油温六成热下锅,小火慢炸至金黄...”他说得很慢,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口气。

小树认真听着,把这些话一字一句刻在心里。“...最重要的是,”福根顿了顿,

看着孙子的眼睛,“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小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他扑到爷爷怀里,闻着爷爷身上淡淡的药味和依旧残存的一丝油烟气息。“爷爷,

你不要走...”他哽咽着说。福根轻轻拍着孙子的背,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树儿,

爷爷不会走。爷爷会变成风,吹过麦田;会变成雨,落在屋顶;会变成阳光,

照在你上学的小路上。”他的声音很轻,像梦呓,“只要你记得爷爷做的菜的味道,

爷爷就一直在你身边。”六月初,麦子熟了。金黄的麦浪在风中起伏,

空气中弥漫着麦秸的清香。福根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

在一个寂静的凌晨,当第一缕晨光刚刚照亮炊烟村的屋顶,福根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走得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秀芹说,临终前,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像是在说什么。

小树猜想,爷爷或许是在默念某道菜的配方,或许是在背诵广播稿,又或许,只是在告别。

出殡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送福根最后一程。

队伍经过村广播站时,不知是谁打开了扩音器,里面传出的不是广播,

而是福根生前最爱听的那首《在希望的田野上》。小树捧着爷爷的遗像,走在队伍最前面。

他听见人群中有人在低声议论:“福根叔才五十八啊,太早了。”“多好的人,

怎么就...”“记得他做的八宝饭吗?那味道,绝了。”这些话语碎片般飘进小树的耳朵,

他却感觉它们离自己很遥远。他还没有真正理解“死亡”的含义,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冷风从中呼啸而过。葬礼后的日子平静而压抑。小树依然上学、放学,

只是回家后再也看不见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再也闻不到那熟悉的油烟味。

厨房变得干净了,梁柱上的油垢被秀芹仔细清洗过,灶台擦得发亮,反而失去了从前的温度。

有一天放学后,小树独自一人来到爷爷的坟前。新坟的土还没有完全干透,

散发着泥土特有的气息。坟头上已经长出了几株嫩绿的草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小树从书包里拿出一根香蕉,小心翼翼地剥开皮,放在坟前。“爷爷,我学会做脆皮香蕉了。

”他轻声说,“就是...就是没有您做的好吃。”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吹过坟旁松树的声音。暑假到了,小树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秀芹看在眼里,

疼在心里。有一天,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牛皮笔记本,递给小树。“你爷爷留下的。

”小树接过笔记本,封面已经磨损,边角卷起。他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爷爷工整的字迹:“一九八零年正月十五,

李家庄婚宴菜单:四喜丸子、红烧肘子、糖醋鲤鱼...”原来这是一本食谱,

记录着福根几十年来做过的每一场宴席。每一页都详细写着菜单、用料、做法,

还有主人的名字和宴席的缘由。有些页面上还沾着油渍,仿佛刚刚从厨房里拿出来。

小树一页页翻看着,仿佛跟随爷爷的脚步,走过了他作为厨师的整个生涯。

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他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墨迹还很新:“给树儿的脆皮香蕉:香蕉两根,

去皮切段。面粉四勺,淀粉两勺,鸡蛋一个,水适量,调成糊状。油温六成热下锅,

炸至金黄捞出。切记:要趁热吃。”在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树儿,

爷爷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做了多少宴席,而是给你做的那盘脆皮香蕉。看你吃得开心,

爷爷就觉得,这辈子值了。”小树的眼泪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他紧紧抱着那本食谱,

仿佛抱着爷爷留下的最珍贵的遗产。傍晚时分,小树走进厨房,系上爷爷那件蓝布围裙。

围裙对他来说太大了,下摆几乎拖到地上。他按照食谱上的说明,开始调制面糊,处理香蕉。

当香蕉段裹上面糊,滑入热油中时,熟悉的滋滋声响起,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

小树站在灶台前,看着金黄的脆皮香蕉在油锅中翻滚,仿佛看见了爷爷的身影,

听见了爷爷的声音:“看油花,小泡转大泡时最酥脆...”他捞出炸好的香蕉,

放在盘子里。然后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口。外酥里嫩,

香甜可口——和记忆中爷爷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小树端着那盘脆皮香蕉走到院子里,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金黄色,就像盘子里的脆皮香蕉。他拿起一块,

对着天空轻声说:“爷爷,趁热吃。”风吹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树叶沙沙作响,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多年以后,当小树长大成人,离开炊烟村去城市读书工作,

他依然会在每个想念爷爷的夜晚,为自己做一盘脆皮香蕉。而每次吃的时候,

他都会想起爷爷的话:“只要你记得爷爷做的菜的味道,爷爷就一直在你身边。”是的,

爷爷从未真正离开。他活在每一道菜的香气里,活在每一个黄昏的炊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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