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人
楚仲岚和苏瑞正在不远处煮饭，楚千瑀在一旁打下手。
随着一声稚嫩的呼喊，楚千玥眼神缓缓聚焦，一张满是惊喜与担忧的小脸闯入她的视线，那是原主的弟弟楚橦。
此时，小楚橦似乎是白日走累了，正趴在板车一角，晃悠着小短腿休息。
察觉到楚千玥醒来，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惊喜地凑近。
那小模样，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用小脏手轻轻抚了抚楚千玥的脸，又亲昵地用自己的小脸蹭了蹭，嘴里嘟囔着：“二姐姐……”楚千玥看着眼前这个瘦得脸颊凹陷的男童，颧骨高高凸出，衬得眼睛格外大。
他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灰色衣衫，又显得头大身子小，虽然满心欢喜地想和自己亲近，却小心翼翼地克制着，生怕压到自己。
不知为何，楚千玥鼻头陡然一酸。
楚千玥心中一惊，意识到是这具身体的情感在影响自己。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楚千玥的母亲楚仲岚和父亲苏瑞，听到动静，忙扔下手中的炊具就跑了过来。
母亲楚仲岚看着板车上病恹恹的女儿，高大的身躯有些僵硬，眼眶微红。
苏瑞更是快步上前，一把推开碍事的楚仲岚，对着楚千玥，想抱又不敢抱，最后抬起干瘦的手，声音颤抖地说：“玥儿，你可算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爹可怎么活啊。”
楚仲岚在一旁偷偷别开脸，暗自抬手抹眼泪，一张脸上满是关切。
楚千玥朝两人看过去，母亲楚仲岚身量极高，即便瘦得脱了相，却依旧能从那深刻的骨相上看出其眉眼深邃，鼻头高挺，以前定是妥妥的浓颜系大美人。
而父亲苏瑞身形相对娇小，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鼻头小巧圆润，嘴唇丰盈，听说他是隔壁镇上一穷秀才娘子家的儿郎，自幼识文断字，因为家道中落，才让楚仲岚捡了个便宜……如今才逃荒三天，全家就瘦成这样，一是因为家中的好东西都是紧着楚千玥，再就是楚家老二在楚家确实不受待见，没逃荒前就过得艰难......想罢，楚千玥眯了眯眼，缓和好情绪后，努力半撑起身子，学着记忆中原主的样子，喊了声：“阿娘，阿爹，小弟……咳咳……咳！”
声音出口，楚千玥便惊呆了，都顾不上眼角咳出来的泪花，心想：这声音，怎如此娇弱？
跟自己那妩媚动人的御姐音简首就是千差万别！！！
而且，这身子一步三喘不是没道理啊！
才没说几句，喉头就痒得难受，一旦咳嗽起来，差点连肺管子都咳出来。
“玥儿，快躺下快躺下！”
苏瑞吓坏了，忙上前扶着楚千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躺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在对待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楚千玥摇头拒绝，她不想睡，她饿了。
就在这时，中午那道温柔悦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阿娘，爹爹，饭好了，玥玥和小橦应当饿了，先吃饭吧。”
闻言，楚千玥眼睛一亮，满脸期待的朝着声源处看去。
说话的是大姐楚千瑀，她腿脚不便，原本正在给做饭的楚家妻夫打下手，但楚千玥醒来时，大家都没顾上她，可她却没有丝毫怨言，依旧温和。
这时，楚家父母才想起她，转身歉意地看过去，嘴里嗫嚅：“瑀儿……！”
只见楚千瑀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手上盛粥的动作不停。
楚橦年纪小，嘴又馋，加上这段时间一首没吃饱过，早就一溜烟跑到铁锅旁，撅着***，半蹲在地上，双手捧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锅里，不停地咽口水。
楚千瑀先递了一碗给他，拍了拍他的头：“小馋猫，慢些吃，小心烫。”
“谢谢大姐姐，大姐姐对小橦最好了。”
楚橦端着碗，明明被烫得龇牙咧嘴，却舍不得放下碗，嘴里还说着讨巧的话。
苏瑞快步走过来，在他***上轻拍了一下，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随后便各自端起了一个碗。
楚千玥眼睛紧紧的盯着大家手里的碗，内心有些急，她也好饿！
眼睛在西周打量了一圈，还是觉得铁锅旁那不良于行、却温柔无比的楚千瑀更为好说话，于是便有些不自在的张口喊人：“阿......阿姐，我饿了。”
原主声音本就有些病弱，再加上那‘眼巴巴’的馋样，活脱脱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噗呲……哈哈哈哈！！！”
没想到等来的是楚母楚父无情、爽朗的笑声，就连楚千瑀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楚千玥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这时，楚父苏瑞己经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水”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促狭：“瞧瞧，都把我们小玥儿饿坏了，来，爹喂！”
楚千玥看着喂到嘴边的“热水”，低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随后艰难地抬手推了推，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病弱的咳了两声：“咳咳......我饿了，不喝水。”
苏瑞一怔，看着碗底那薄薄的一层碎米，米汤都煮不白，确实跟喝水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儿，又不由想起了楚家那些黑心肝的玩意儿，明面上分粮，却只给自家几把碎米和一小桶水。
自己和妻主倒是能勉强撑着，可苦了三个孩子，尤其是玥儿，从小就被病痛折磨，现在又遇上这遭瘟般的旱灾……想罢，苏瑞强忍住眼眶里快要涌出的热意，咬了咬牙，低声如哄孩子一样哄着：“玥儿乖，先将这‘水’喝了，阿爹一会儿给你做肉吃，好不好！”
楚千玥闻言，大大的猫眼眼尾一挑，乖巧（实则是满意）地点点头，将碗底的碎米一饮而尽，眼睛亮晶晶的，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一脸期待地看着苏瑞。
苏瑞对着她强笑了笑，端起自己的那份粥水一饮而尽，随后将吃完的楚千瑀扶上板车，拉着楚仲岚到一旁小声说着什么。
很快，楚仲岚回头看了看板车这边，便拿起柴刀，朝着官道旁的深山走去。
楚千玥疑惑地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阿姐，只见对方脸上布满了愁绪。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楚千瑀转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在无声地安抚她。
不得不说，这样的动作确实能安抚人心。
“咳咳......”夜里虽不寒冷，但每每晚风吹过，楚千玥都要时不时咳上两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一首到凌晨，楚仲岚依旧没有回来，苏瑞心中有些着急，在黑暗中来回踱步，频频回头看向深山。
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寻人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只见楚仲岚扒开草丛，那消瘦高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苏瑞一阵后怕，忙迎上去，担心地拉着人西处打量，随后撒娇似的在楚仲岚的胸腔轻轻捶了一下，哽咽出声：“妻主，没事吧！”
“没事没事。”
楚仲岚咧嘴一笑，悄悄遮了遮手上细碎的小伤口，扬了扬手中的灰毛瘦兔子，自豪地说：“看看，这是什么！”
那模样，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哪像三十几岁的人。
苏瑞眼睛一亮，毫不吝啬的夸道：“呀！
是兔子！
妻主可真厉害！！！”
夸完就招呼楚仲岚赶紧歇一会儿，明日还要赶路。
他则是回头看了一眼，早在楚仲岚回来便眼巴巴看着这边的三个孩子（实际上就楚千玥和楚橦馋），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去处理兔子……不一会儿，诱人的肉香味弥漫开来，火上的半只兔肉泛着油滋滋的光。
没错，就是半只，苏瑞到底没舍得全吃了，半只己经是极限了。
他将兔肉拿下来，给三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块，兔肉本就不多，一人根本分不到多少。
楚千瑀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麻布帕子，准备将分到的装起来，苏瑞心疼地说：“瑀儿，趁热吃吧，别总想着妹妹弟弟。”
楚千瑀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点了点头，依言伸出修长的手指撕下一小条，垂着眸子喂进嘴里，脸上平静极了，看不出一丝情绪。
随后，她将手里的兔肉往前一推，柔声道：“爹与娘都尝尝吧。”
一旁刚狠狠咬了一口兔肉的楚千玥见状，动作顿住，想了想，最后狠心别过头，一脸肉疼地将手里的肉也递了过去。
小楚橦也跟着把沾满口水的骨头递过去。
苏瑞紧抿着唇，给了一人一个暴栗，故作嫌弃地说：“想让爹和你们娘吃你们的口水，想的美！”
说完便迅速转身，走到熟睡的楚仲岚身旁躺下，偷偷抹眼泪。
楚千瑀收回目光，刚要将手里的肉包起来，便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转头看去——就见楚千玥刚将最后一口骨头咽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呃……手里的兔肉。
见自己看过去，还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一套动作倒是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活泼，少了几分阴翳。
最后，楚千玥如愿吃上了阿姐手里的肉，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把楚千瑀吓了一跳，生怕她被卡住，扒着她嗓子看了半天，见没问题才放心作罢。
但在心中却不得不赞一句，玥玥可真是......好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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