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盯着柜台鎏金匣内躁动的纸人,发现陈景云名字上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掌灯。
"苏九章甩出蛇纹银戒,戒面在青砖地面擦出火星。
跳跃的火焰顺着地缝游走,点亮西壁二十八盏莲花铜灯,墙皮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符咒。
江临川按住震动的乌木镇纸,镇纸底部雕刻的狴犴神兽发出低吼。
鎏金匣突然弹开,纸人悬浮在半空,嫁衣新娘的轮廓在它身后若隐若现。
"这不是借尸还魂。
"苏九章并指划过纸人心口朱砂,血珠竟在虚空勾画出沈府地图,"陈晚晚用婚宴做局,沈如霜的生辰八字被调换成了至阴时辰。
"江临川望向琉璃灯映出的沈府幻象,发现送亲队伍抬着的棺材上布满菌丝。
那些细密的白色丝线正从棺木缝隙钻出,缠住沿途商铺的匾额——被缠住的匾额全都刻着"陈记"字样。
苏九章突然将青铜罗盘按在江临川后背。
彻骨寒意穿透脊椎的瞬间,他看见三天前的沈府后花园:陈晚晚蹲在芍药丛中埋下陶罐,罐中浸泡的正是醉仙楼横梁上那截断裂的白绫。
"去取妆奁匣。
"苏九章甩出三枚铜钱钉住躁动的纸人,铜钱上的景和通宝字样泛着青光,"沈如霜的梳妆台第三层暗格,里面藏着真正的生辰帖。
"暴雨初歇的街道弥漫着腐殖土气息。
江临川撑着油纸伞转过长乐坊时,伞面《千里江山图》中的溪流突然变成血红色。
他循着水流方向望去,本该是沈府的位置矗立着座戏台,台上青衣正唱着《牡丹亭》的"离魂"选段。
"则为你如花美眷..."戏腔陡然转调,青衣的水袖突然伸长三丈,缠住江临川脚踝。
伞面赤金鲤鱼跃出,利齿咬断水袖的刹那,他看见戏台立柱上爬满血灵芝菌丝。
苏九章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闭眼!
那是傀儡戏!
"江临川再睁眼时,戏台己变回沈府朱门。
门环上挂着的却不是红绸,而是串浸透尸油的铜钱。
他伸手触碰的瞬间,铜钱突然睁开无数双眼睛——全是陈景云生前的模样。
"江掌柜来得正好。
"陈晚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江临川发现油纸伞骨架正在生根。
湘妃竹裂口处钻出嫩绿枝条,缠着他的手腕往门环上送。
伞面血河突然倒流,赤金鲤鱼化作匕首割断藤蔓,在他掌心烫出北斗七星状的红痕。
"令尊当年取走我祖父半条命,如今该江家还债了。
"陈晚晚的杏红襦裙下伸出菌丝,在青砖地面织成八卦阵图,"你以为苏先生真是账房?
三百年前他亲手将你江家先祖..."青铜罗盘破空而来,斩断即将成型的阵眼。
苏九章踏着瓦当跃下房檐,银戒在夜色中划出冷光:"陈姑娘的南洋降头术,倒是比陈家祖传的扎纸手艺更精进。
"江临川趁机撞开沈府大门。
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本该张灯结彩的庭院挂满招魂幡。
他循着记忆中的幻象找到西厢房,梳妆镜前竟坐着两个沈如霜——一个正在描眉,另一个在梳头。
"江公子帮我看看。
"左侧的沈如霜举起螺子黛,脖颈突然扭转一百八十度,"是远山黛衬这珍珠头面,还是柳叶眉配翡翠步摇?
"右侧的沈如霜扯下发髻,乌发里缠着密密麻麻的菌丝:"自然是要盖头下的这张脸最好看。
"她掀开红盖头,露出陈景云惨白的脸,唇间叼着半截浸血的婚书。
妆奁匣在镜中发出嗡鸣。
江临川抛出乌木镇纸,狴犴虚影撞碎镜面。
两个沈如霜同时发出尖叫,菌丝如蛛网般裹住他双脚。
赤金匕首突然在掌心发烫,北斗红痕亮起的刹那,他看见妆奁匣第三层藏着对翡翠耳坠——正是陈晚晚白日戴的那副。
"耳坠是引魂桩!
"苏九章的声音混着铜钱撞击声传来,"用火折子烧了!
"江临川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匕首上,火焰顺着翡翠耳坠攀上菌丝。
凄厉尖叫声中,真正的沈如霜从房梁坠落,左肩朱砂胎记正在渗血。
他接住少女的瞬间,她袖中滑出半块星纹玉珏——与他怀中那半块完美契合。
苏九章踹开房门时,永夜当铺的鎏金匣突然炸裂。
纸人化作青烟钻进沈如霜眉心,少女周身浮现金色梵文。
江临川怀中玉珏突然飞向苏九章的青铜罗盘,断口处的星图亮起刹那,他看见罗盘背面刻着"洪武二十西年制"。
"快走!
"苏九章甩出银戒击碎屋顶,暴雨倾泻而下,"陈晚晚把整座沈府炼成了活人棺!
"赤金匕首在雨中化作渡船,江临川抱着昏迷的沈如霜跃上船头。
回头望去,苏九章正立在菌丝缠绕的屋脊上,蛇纹银戒幻化出千把刀刃。
在陈晚晚凄厉的"还我兄长"声中,他看见苏九章的后颈浮现暗红刺青——正是当铺地窖里那口镇魂钟上的铭文。
渡船撞破幻境时,怀中少女忽然睁眼。
沈如霜指尖抚过江临川眉心,吐出的却是苏九章的声音:"明日酉时三刻,当铺会来取你典当的东西。
"